他不禁扫了坐席边那些安静默立的人影一眼,看来这些侍从间藏龙卧虎,根本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坐席间站起个人影,一跃而起,‘砰砰砰‘连踩几层屏风,踏过半个场子,带着股劲风跳到了台上。
磬声响起,两人便缠斗到了一起。
侍从步法飘逸,走的是轻灵的路子,那位从房字座位上去的,则属于刚猛路线,拳拳带风,手臂残影连成一片,密不透风,压得人仿佛喘不过气来。
“这个房字位的应该能赢吧?”顾念在心理上天然站在了客人的这一边。
“赢不了。”叶九思摇头。
顾念:???
“他的拳法刚猛有余,灵巧不足,仔细看他的每个动作,完全没有碰到过对面的人。过不了多久,等他气力衰减,就是露出破绽的时候。”知道顾念不谙武功,年深仔细地给他解释了一番。
顾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自问动态视力还是不算差的,但还是很难追上台上那两人的动作。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个客人被当胸踢中一脚,摔出了‘舞台’区。
第三场又是文斗,先前那个侍从走上台,又出了个九章算术里‘两鼠对穿’的问题,再度难住了对方。
客人出的题目类似后世的足球颠球,在半炷香的时间内,不落地的情况下谁颠得多谁就获胜。结果居然还是那个出题的客人自己输了!
连输三场,坐席区安静了许多,隐隐有些萎靡之意。
第四场武斗,终于轮到年深上场。
年深从容地理了理衣襟和袖口,下一秒便身形一晃,俊逸的身影拔地而起,衣袂在半空中长虹贯日般地带出道漂亮的弧线,落在了‘舞台’上。
台边的侍从拿出根线香,直接掐去一半插入香炉,线香燃起,他举槌敲磬,第四场武斗正式开始。
虽然年深武功很好,顾念却很少有现在这种能安静旁观他动武的机会。
年深出手的力度不像刚才房字位那样刚猛,却同样压迫感十足,远时如惊雷直下,气势汹汹,近处如惊涛拍岸,进退有度,力道收放自如,游刃有余,动作更是行云流水,看得人眼花缭乱。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滤镜的原因,他甚至觉得年深的身法都比对面潇洒好看。
“三郎勉哉!”叶九思啦啦队样地晃了晃拳头。
同样是刚才那个步法飘逸的侍从,却完全躲不开年深的攻击,甚至退路也都被提前封死,三招刚到,便狼狈地掉到了台下。
年深精彩利落的表现让现场爆发出一阵掌声。
“三招才出,还是给人留了面子。”鼓噪声中,叶九思骄矜的用手指拨了拨耳边的金鼠坠,“师父,我说得没错吧,三郎不但脸能揍,身手也很能打。”
顾念:…………
脸能揍是什么玩意!那叫颜值能打!
年深回到座位时,额上甚至连层薄汗都没有。显然就如叶九思所说,留了许多余力。
暗市那边的动作也很快,立即送来了另一张花笺:
【科昂没有来过暗市。
再额外送贵客一条消息,两年前的康安国使者倒是来暗市求购过一样东西,但没有成交。】
看见后面那行字,顾念跟年深立刻双双皱起了眉头。
什么东西?难道科昂也是出去找这样东西然后才失踪的?
年深看向侍从,“我们可以接着求购第二样东西么?”
侍从点头,殷勤地奉上空花笺和笔墨。
很快花笺回复就来了,同样还是五十金。
年深摸出五十金递给侍从,第五张花笺也如期而至,只有简短的三个字,【狼牙令】
狼牙令是什么东西?几人对这个名字俱都感到十分陌生。
叶九思又要拿花笺再问,年深抬手阻止了他,没必要,这件事回去他们自己也查得到。
什么免费送的消息,分明就是钓鱼的饵,顾念这才恍然惊觉,他们明明赢了比斗,最后还是花了五十金买消息,甚至差点花更多。
暗市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改建如此气魄的地宫,一般人绝对出不起这么大的手笔,再加上那个几乎‘什么都可以买’的承诺,足以说明暗市背后坐镇那人,既有雄厚的财力,又有庞大的人脉。
同样的,暗市本身又是一个日进斗金的宝库,赚钱的同时还可以在第一时间提前搜罗到许多奇珍异宝,更是一张难得的情报网。
暗市背后的人,简直就像是长安城的另一位主人。
或许是疑人偷斧的缘故,顾念总觉得这个暗市说不定和陆家,和陆溪有些关系。
他正想得出神,年深拍了拍他的手背,顾念抬起头,才发现叶九思已经上场去‘玩斗’了。
不应该我先上吗?顾念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叶九思随手把他自己那张花笺放在了上面,他们上去的顺序就随之变了一下。
台下已经借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玲珑剔透的玉佩拿上台,叶九思和对面的侍从正在埋头书写价格。
顾念再仔细看,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玉佩,而是块琉璃佩,通透程度看起来跟何鞍书之前要送他的那个杯盏不相上下。
叶九思和侍从同时向台下展示了自己的答案,叶九思写的是三十五两金,侍从写的是三十八金。
中间的侍从上去掀开了事先请物主写下的价格,三十六金。
顾念:!!!
不是,一块破玻璃这么贵的吗?
不然咱们也去个安全的地方弄个琉璃场?
台下掌声立响,叶九思骄矜的用白皙的手指勾着耳畔的金鼠坠子转了一圈,施施然走下了台。
接下来果然就是顾念的文斗。
侍从朗声宣布文斗时,叶九思还没回来,顾念深吸口气,朝旁边的年深高举手掌张开五指,做了个求击掌的动作。
年深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满眼问号。
“加油。”顾念只好自己动手,自助式地抓起年深的手跟自己击了个掌。
年·工具人·深:…………
玉磬声落,对面的侍从眉眼微动,依旧从九章算术里出了一道衰分的题目,“今有大夫、不更、簪褭、上造、公士,凡五人,共猎得五鹿。欲以爵次分之,请问贵客,五人各得几何?”
对顾念来说,难的不是题目,而是所谓的‘爵次’常识。
幸亏有今天暗市的等级做参考,‘公士’市在底层,属于入门级,那么毫无疑问就是其中最小的那个爵次,‘簪褭’在二层,肯定是高于‘公士’的。依据这两个爵次为锚点,就可以确定题干中的爵次是依次降低的,五者里面应该是‘大夫’爵次最高,‘公士’最低。
推断出这个之后,剩下的对顾念来说就根本不是问题了,简单的等差,前后不到半分钟,他就算出了答案。
‘大夫’得一只整鹿再加三分之二,‘不更’得一只整鹿再加三分之一,‘簪褭’正好得一只鹿,‘上造’得三分之二只鹿,‘公士’得三分之一只鹿。
对面的侍从呆愣在原地,不仅因为他的答案是正确的,更是因为他的速度。
他出给客人的题目是按照标号物的价值而有难度增减的,这道题目虽然不是最难的那种,但也绝不是简单的类别。
就算明白做法,在现场完全没有算筹和算盘之类的东西的情况下,要凭心算,必定需要费些时间才能计算完毕。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眨眼之间就给出正确答案的。
台下也全都愣住了,等等,算完了?这就算完了?
“正……正确。”负责宣布结果的那个侍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来回确认了两边,才敢公布。
台下一片哗然,正确!居然还是正确的!
台上那位可没空管底下的人怎么想,他正认真地考虑出给侍从的题目,努力准备连胜三元呢!
脑子里闪过无数待选,顾念单手托腮,食指轻轻叩击着面具的颊侧,考虑了大约半分钟之后,他最终选择了一个相对比较简单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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