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说道:“有个女子她有一儿一女,儿长女幼,相差两岁,女子因为诞下女儿时难产,以至于无法再孕,她想,还好有一个儿子,那么这也就无所谓了。”
“只是后来儿子意外夭折了,但她却无法生育,慢慢的她憎恨上了自己的女儿,她利用女儿,甚至逼迫女儿以色侍人,这个女子把此生所有的不顺都报复在了自己女儿的身上。”
“扶青,你觉得,这个女子配不配做人?配不配做母亲?”
谢资安道:“王爷想听什么?”
“我问你,你怎么问起我来?”朱成玉倚着椅背,耸了耸肩,“一个故事罢了,你随意说,我随意听,又当不得真。”
朱成玉问的,也许对于常人来说再简单不过,但对于谢资安来说,那就是一道难题。
谢资安从前总是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出生。
像他这种人,其实就不该出生,母亲为什么要拼死拼活的生下他?还不惜逃到荒郊野岭中?
可是生下他以后呢?
同村的人戳他的脊梁骨,父亲也骂他是贱种。
他有时候真的好奇自己到底是不是父亲的孩子,只可惜父亲没有勇气去做DNA鉴定,而后来也再没有机会去做了。
他到底是谁的孩子,最终成了一个未解之谜。
也许因为出生就是个错误,所以不论他再怎么与命运抗衡,最后还是落得粉身碎骨、不得好死的这么一个结局,这难道就是母亲要得吗?
母亲如果真的爱他,应该一生下他便掐死他才对,免得他遭受人世间的无尽苦楚。
如此说来,母亲与朱成玉故事中的女子一般都是在报复自己的孩子。
所以才故意生下他的吗?
“扶青?”朱成玉叫道。
谢资安饮完余下的酒,如实道:“我不知道。”
他连自己都恒定不了,如何恒定故事中的人?或许他也是别人所讲之故事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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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李寒池是被关在祠堂里罚写家规,还不如说他是被关在祠堂里面壁思过。
李岐发了话,何时认清自己的错才放他出来,但要叫李二公子认错,那比登天还难。
他从供桌上取了个橘子,屈腿坐在蒲团上,一边剥着橘子,一边说道:“祖父说,爹娘你们要是还在世,知道了我与谢资安的事情,扒我层皮都算轻的。”
他往嘴里喂了一瓣橘肉,酸涩的汁水在口中迸溅开,酸的他五官都变形了。
“啧,真酸。”
“唉,可我觉得你们不会,你们若是见了他,也会喜欢他的,他这个人......很有趣的。”李寒池把剩下的橘子扔到一旁,他抬头望着父母的灵牌,笑了笑又说道,“况且你们若还在世,我也不会是独子,指不定有几个弟弟妹妹呢,家里传宗接代的大事也轮不着我来抗。”
说到这里,他的心底就如那被弃之如履的橘子般,酸涩的紧。
“咚咚咚!”外面倏忽响起一阵敲门的声音。
李寒池以为是送饭的下人,就喊了句:“不吃不吃,快滚!”
外面敲门的声音消失了几秒钟,很快便又再次响起来,声音相比上次更加急躁。
李寒池扭头看了眼门外,头一次见非要往刀口上撞的人,他不耐烦的站起来,两三步走到门前,拉开门正欲劈头盖脸的骂 :“都说了......”
却发现门口空荡荡的,祖父派来严加看守他的护院们竟不知所踪。
他纳闷的张望,低头一瞥居然看见喜姑正抱着幼犬仰头望他。
李寒池略感吃惊。
“喜姑,你怎么来了?”他蹲下身子,摸摸喜姑的脑袋,“乖,去别的地方玩去。”
喜姑丝毫不理会他的话,伸手指了指祠堂里面,又指了指高墙之外。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走?”
喜姑摇摇头,这次指了指李寒池,又指了指高墙之外。
“喜姑是让小叔自己走?”
喜姑见李寒池终于明白她的话,欣喜的点了点头,又把一个小巧的木塞子放到了李寒池的手心里。
她扭头看了看月门,似乎是在催促李寒池赶紧离开。
“这塞子是......”
没等李寒池说完,喜姑便抓住李寒池的衣袖将他往外拽。
“唉,喜姑,等等,那护院也是你引走的?”李寒池把喜姑拉回来,不太放心的问道。
喜姑显然被李寒池磨磨唧唧的秉性气着了,她原地跺起脚来,瞪着李寒池,一把甩开了李寒池拉着他的手,大概是在说,你爱走不走!
月门外忽然传来护院们交谈的声音,李寒池知道这次不跑,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跑了。
他急忙从袖中取出一块糖塞到喜姑怀中,说道:“喜姑,小叔先走了,等小叔下次回来一定带你出去玩。”
喜姑拿着熟悉的糖块,瞧着小叔快步冲向高墙,迅速跃起,双手扒在墙头,双脚则瞪在墙面上,利落而又潇洒的翻了过去。
与此同时,外面响起了炮仗声。
白色的烟雾在湛蓝的天空中飘荡。
李寒池也听到那炮仗的声音,动静之大犹如晴天霹雳,他抬头望了望,只见高空之上浓烟缭绕。
这不是寻常的烟花炮仗,而是官府欢迎远方使节的礼炮。
李寒池从祠堂的院子翻了出去,又谨慎的绕过李府的下人们,小心的爬上了李府后院的墙头。
他刚爬上墙头,那礼炮声又响起了,一般使臣放一炮,这却连着放了三炮。
李寒池站在墙头上循着声音眺望远处,只见人山人海,根本看不清来的人是谁。
他正奇怪何人引起如此大轰动,墙下却传来一道凉薄的嗓音。
“好一个墙上君子。”
谢资安仿佛是算好了时机出现在李寒池的面前,但他真没有这么闲。
凑巧,完全是凑巧。
他是打算去看看顺义王派的那个苯教教使骨儿金,骨儿金还没到的时候萧玉麒就嘱咐过他要盯着骨儿金的一举一动。
今日他去了西望街的西厂,忽然听闻骨儿金到来,不得已才抄近路从李府这边过。
只是其中缘由,如何解释,李寒池怕都不会信。
正好谢资安也懒得解释。
李寒池站在墙头之上,低头瞥见是谢资安前来,他微微狭眯起双眼,仿佛看出谢资安对他不可言说的情深义重,故而意味深长的翘起唇角,含笑望向谢资安。
狭长的巷子当下只有他们二人。
谢资安仍旧略略仰着头,一头墨发大多披散在肩上,脑后只随意的挽着个小髻,并用一道水青色飘带束起,飘带很长,余出的两端竟垂到腰间。
李寒池从墙上一跃而下,带起一阵劲风,直将谢资安鬓前的碎发向后拨去。
“特意跑来看我,该不会是心疼了吧?”李寒池挑眉问道,“用不用扒开衣衫,让提督大人仔细查查伤?”
谢资安淡淡道:“小将军是皮肉伤没受够,才有闲情与我在此谈风月。”
李寒池只是才见到谢资安,便又生出将人抵在墙上的非分想。
他多么渴望去尝那百尝不够的甜头,去徜徉那没尽不够兴的风月,人性的欲望仅是这么一闪而过,他便又近了谢资安三分。
谢资安瞧出李寒池没有褪去的野性,不再争口舌之锋,快步向前,把人丢在了后面。
后面的人笑的嚣张:“亲都亲过了,还怕什么?!”
声音沿着窄巷蹿进了谢资安的耳膜。
谢资安不为所动,李寒池追了上来,低头问他:“这是去哪?”
“去我家提亲吗?我祖父这会儿连我都打,现在上门这亲事多半得黄。”他促狭的耳语道,“不如,跟我私奔吧?”
谢资安淡漠地觑了李寒池一眼,心道李寒池今年也该十七八了,为何心智还是一如从前般幼稚无趣?
李寒池自顾自的说道:“小将军带你逃去南疆,那里虽说人烟稀少,略显荒凉,也没有邺城的酒肉池林。但只要你骑在马上,策马奔驰于那广袤无垠的土地上,保证你会爱上那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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