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广阔朝着他看过去,只觉得灯光下的一张摇曳的笑脸实在是好看的不行。
林六生体型倒是算的上是修长,只是形瘦单薄;五官生的好,鼻梁秀挺,唇薄,笑起而唇角上翘。
身上的衣衫糙的不行,到处都是缝补留下的针脚,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肥大,包裹不住病白的一身皮肉,更显瘦弱。
他因为久病,眼底是淡淡的乌青,本该是一副凄惨晦气模样,都因他的笑面让人直接给忽视了。
“咳都快咳死了,还能开玩笑?”楚广阔觉得这人还真是够有意思。
林六生在他的声音还没有落下来的时候,就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一边咳一边朝着水缸走过去。
他想喝点水压压咳嗽。
雨虽然停了,但外头风大,连腐烂的木门都被刮的咣当响,楚广阔觉得他一出去就能被刮走。
咂舌骂了一句脏话,楚广阔说了一句:“你搁屋里等着吧!”
林六生惊愕了一下,就见楚广阔几步出去,应该是给他舀水去了。
楚广阔舀水舀到一半,听着在林六生的咳嗽声,皱了一眉头,又直接将舀子丢回到了水缸里头。
林六生见他空着一双手回来,一边咳嗽一边问他:“你咋……”
楚广阔几步回了屋子,从里头拿了一件冬天穿的厚棉袄出来,丢给他,“赶紧披上,别死在俺家了!”
林六生有些怕了,讪笑道:“这大,咳咳咳,大晚上的,我实在是没地方去。”
楚广阔斜眼看他,知道他是误会了,故意不解释,凶着一张脸说:“你不披上,等老子把你直接隔着墙头撂出去?”
林六生:“……”
林六生撑不起一件厚棉衣,要被压垮了似得。
楚广阔开了院门,让他出去,林六生还以为自己是被赶出去了,可没想到楚广阔居然也出来了。
楚广阔从门口揪了一根草叼在嘴里,高头大马,男人看他都得仰着头,大晚上的,就跟大爷遛弯似的走着。
“你愣着干啥呢!赶紧跟上!”
林六生拢着身上的厚棉袄,一边咳嗽一边问他:“大晚上的,干,咳咳咳!干啥去!咳咳咳咳咳!去啊?”
楚广阔听他说话都难受的不行,不打算搭理他了,自己在前头走着,让林六生拢着厚棉袄在后头跟着。
树禾村,是有一个村医的。
现在都已经是后半夜了,人家早就睡了,楚广阔一点儿都不客气的直接就往人家的门上拍,他的力气大的很,哐哐哐的,每拍一下都恨不得将人家的门给拍塌了。
林六生也不知道他是来干啥的,这声音震的他耳朵疼的不行,就多少问了一句:“这,咳咳咳,这是你仇家啊?”
楚广阔一时来了兴趣,想看一下他的反应,“不是,就是一邻居。”
林六生眉间直接就皱起来了,没有血色的唇也抿直了,“咳咳咳,人家,咳咳,人家跟你没仇,哪有你这样敲门的。”
楚广阔一听,像是觉得极有意思。
这个人居然跟他一个恶霸讲道理,
想看到林六生脸上更多的表情,楚广阔整张脸直接就恶劣地笑了出来,他也不用手拍门了,就这样看着林六生笑着,表情却凶狠的不行,直接抬脚,朝着门猛的一踹。
这一脚,若是踹人身上,肯定能去人半条命。
“轰——”
木门连着带着锁的锁链,直接朝里塌进了院子里。
林六生的脑子被震的发麻,表情在一瞬间也是呆滞的,甚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楚广阔看着,简直满意极了。
村医,刘青云,拿着一把钥匙正打算开门的,本来都快走到门前了,自家的门就这样直接在自己的眼前轰的一声,塌了下来。
他捏着钥匙站在那里,双腿哆嗦,在看到楚广阔的时候更是被吓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楚广阔就这么健硕挺拔地站在那里,天生带着煞气的一张脸朝着林六生,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细微的表情。
震惊,害怕,能多一点儿就好了,楚广阔像是有瘾似得,一双眼就这样盯着让他得了魔怔的人。
然而。
林六生震惊之后,连一瞬间的害怕都没有,一张脸就这样平静了下来,他看着楚广阔,眼神是讥讽,是看不上,是厌恶。
他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是不是有病?
楚广阔的笑就这么一点儿一点儿的卸了下去,直到成了一副似怒非笑的模样,斧砍的面容实在是有些渗人。
林六生直撞上他的一双眼。
从小到大,他就是一个上房揭瓦的性子,上学的时候,中学到高中,再到大学,没少遇见刺头儿,他不惹事儿,但有人故意招惹的话,也从来没有怕事儿过。
如今面对楚广阔,却有着从未有过的压力。
第4章 恶霸生气,半夜不让病秧子回家
怎么。
还想跟自己打架不成吗?
楚广阔对着的一双沉定的眼,咂舌“切”了一声,然后自己转身走了。
碗口粗的白杨树都被狂风的摇摇晃晃,不堪承受的样子,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走在狂风之中,像是要将风给劈开似的。
刘青云在楚广阔走了之后才敢喘气儿了,只是一双腿还是有点软和,在挪了两下之后才缓过劲儿来,看向了一直咳嗽的林六生。
“先进屋吧。”
“……咳咳咳!啊?”林六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能是可怜自己一个人在外头站着,打算收留自己不成吗?
刘青云:“你不是来看病的吗?”
这下换林六生愣了一下。
那个恶霸带自己来的地方是……村医家里?
本来以为自己是要被人给赶出村子,结果却是那个恶霸带自己来看大夫,这巨大的反差,让林六生直接看向了那个恶霸离开的方向。
风在呼呼的乱刮,那个恶霸早就没有了影子。
“你就是那个楚恶霸的男媳妇儿吧?”
“什么?”
刘青云见他也不像是跟那个恶霸一号的人,将他给引了进去,一边走还一边说:“前些天你家里人用牛车把你拉过来,转个半个村子,我当时还看你一眼来着……但当时就觉得你命应该不长了。”
林六生:“……”
被人用牛车拉着,转了大半个村子?
原主当时应该是病的没有意识了,所以林六生没有这段记忆,只知道好像是用牛车拉过来的。
原主这个身子骨,在牛车上两天一夜的劳顿,自然是撑不下来的,能在那个恶霸家里撑着活下来几天,就已经是极限了。
刘青云给他诊了脉,眉间皱的很深,到最后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说他得的是水心,气喘,胆热等等。
简单来说,就是一身病症。
就差说上一句:你这就是早死的命。
连开药都不好开,他说是顾得上这一样,顾不上那一样,刘青云斟酌再三,针对他的气喘阵咳,开了几味药。
古代的药都是十分的贵的,一般人,尤其是乡下人,很少能看得起病,这点儿常识林六生还是知道的。
他看着手上的药包,一脸纠结地问:“能赊账吗?”
这个林六生毕竟跟那个恶霸是契兄契弟的关系,刘青云也不想招惹是非,直接就说了一句:“这几包药,就不用了。”
林六生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就说:“您打个咳咳咳!打个欠条吧。”
刘青云一看,就知道林六生是个十分有主意的性子,自己要是再跟他客套的话,那就显得过于虚伪了。
刘青云尽量写的少一些,六十五文的药,给他写了四十文。
林六生将欠条看了一眼,也就一行字而已,明明白白的写着四十文,没有一点儿的问题。
刘青云却有一点纳闷了。
这个林六生,难道还能识字不成吗?
村里人极少是识字的,就算是条件好一点儿的,也是一大家子专供一个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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