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熹顿默了三息,冷静地摊开手,示意众人看他手里团成一团的两张符纸:“这是高阶隔音符。”
众人再次恍然大悟。
哦,明白了。
这是个不嫌浪费的有钱人。
溪兰烬疑惑地瞄了眼那两张高级隔音符。
他就是瞎说的,那婴孩的哭声似乎是直接影响神魂的,哪怕把耳朵堵住了也没辙,方才就有不少弟子往耳朵里塞符,但依旧没用的。
难不成他还随口蒙对的,堵耳朵是有用的,只是其他人用的符纸比较低阶?
听起来很有道理,毕竟谢熹是个头顶有人的人,拿得出别人没有的品阶符纸很正常。
溪兰烬越想越感觉合理,便爽快地不再纠结,和谢熹一起走到了院子里。
领队长老沉声道:“梁源陨了,你们之中可有人注意到,他是何时被这东西附上身的?”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下山之后,梁源基本都是一个人待着,很少说话,就算有两个外门弟子和他住在一起,那也是竞争关系,不会太关心他。
溪兰烬这才发现,似乎只有他注意到过梁源身上的异香、隐约可见的黑影。
不对。
还有谢熹。
溪兰烬望了眼谢熹,感觉此人似乎也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他边琢磨着,边开了口:“长老,我和梁源曾经一起住过,那时他对我说,他买到了一种可以辅助精进修为的丹药,此后日日服用,我猜会不会是那药的缘故?”
当即就有人质疑:“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阻止他?”
溪兰烬轻描淡写道:“好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你……”
之前在化南秘境里,从剑冢离开时,白玉星也遇到过不听劝非要作死、他好心去拉反被责备的人,很能理解溪兰烬,嚷嚷着道:“你倒是慈悲,你怎么没发现梁师弟身上的问题救他一命呢?话可真多,事到如今还怪上无辜的人来了。长老,您能分辨出那是什么吗?”
领队长老皱起眉:“一时也分辨不清。”
如果溪兰烬猜测的是对的,那魔婴应当是以丹药为途径,进入梁源的体内,寄生在他身上一段时日之后,才破体而出的。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鬼祟。
长老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想想梁源的死状,跟他睡一屋的那个外门弟子冷汗直淌:“还、还好,那东西已经被抓起来了,不能再作祟了。”
溪兰烬听他们庆幸,却总觉得还是有几丝古怪之感。
有种若有若无的不对劲,但他一时还没想起是哪里不对劲。
谢熹安静地听了半晌,凝视了会儿溪兰烬蹙着眉思索的样子,轻轻拉了下溪兰烬的袖子,低声道:“缚鬼瓶。”
一语惊醒梦中人。
溪兰烬看向长老放在桌上的缚鬼瓶,陡然发觉不对:“长老,缚鬼瓶不是会根据所缚的鬼品阶变色吗,为何它没有变红?”
此话一出,沉浸在庆幸中的大伙儿蒙蒙地扭过头,看着那只缚鬼瓶,声音倏地全消止了。
“……是啊,长老,”白玉星喃喃道,“缚鬼瓶怎么没有变红?”
长老的脸色更难看了。
溪兰烬盯着那只缚鬼瓶看了片刻,上前伸出手去抓那只缚鬼瓶。
周围的人霎时一片惊慌:“师弟你做什么,别乱碰啊!”
长老却似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没有阻止溪兰烬的动作。
不过溪兰烬还没动手,另一只手越过他,先他一步拎起缚鬼瓶,白皙修长的手动作堪称优雅,在一片屏息的吞咽唾沫声里,拔开了缚鬼瓶的瓶塞。
瓶塞一打开,其他人担心的魔婴逃窜出来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只有一股黑色的魔气冒了出来,倏然即散。
白玉星呆愣愣的:“不是本体,只是道魔气分身?”
所以缚鬼瓶才没有变红。
一道分身都这样了,那本体得是什么样啊?
其他人都在思考魔婴的本体,只有谢熹的眼神倏变。
他在那股魔气中,感应到了一丝微淡、却无比熟悉的气息。
溪兰烬愣愣地盯着消散的魔气,也察觉到了那丝若有若无的熟悉。
刹那之间,他的脑中闪过许多零碎的画面。
深渊之底,从一片朦胧黑雾里朝他探出的小手。
亦或是满地残肢断臂垒起的高座上,朝他招手的模糊笑脸。
那丝熟悉勾起了身体与灵魂本能的厌恶感,让溪兰烬突然想起了之前的梦境里,那个叫他哥哥、与他生着一张脸的人。
混乱的记忆让溪兰烬有些头疼,脑子像是被钉子钉入了,还有人拿着锤子在一下一下地砸。
谢熹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了溪兰烬身上,扶住他的手,蹙眉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目光飞快环视全场:“葛郢和他那几个朋友呢,有没有人看到?”
方才因为魔婴的哭闹声,周围一片混乱,不少人都昏厥过去,现在还躺在地上,大部分人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去看其他人在不在,闻言,众人才想起去看身边的人。
“不在……好像我出门过来查探的时候,就没见过他们。”
“啧,不会是害怕,躲起来了吧?昨天不就因为点风吹草动,大喊大叫的,被长老训斥了。”
“他们的房间在那边吧,房门好像一直关着没开。”
溪兰烬感觉自己的预测可能成真了,迈步过去,飞快道:“我这个人吧,耳朵不太好,不过鼻子灵,梁源吃了那丹药后,身上一直有股异香,昨日我在葛师兄几人身上也似嗅到那味儿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可能也吃了那药。”
白玉星倒吸了口凉气:“原来如此。”
他就奇怪,葛郢的修为怎么涨得那么快,原来是想走捷径,作了个大死。
听到溪兰烬的话,大伙儿紧张地围过去,推了推门,却推不开,溪兰烬不太耐烦,直接上脚一踹。
不管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都默默多看了他一眼。
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似乎还挺厉害啊?
溪兰烬丝毫没察觉自己的行为和想法有点背道而驰,踹开门,抬头一看,眉梢缓缓挑高。
突然被踹开门,屋内的几个人显然都吓了一跳,慌乱地想要挡住自己。
但村子里的屋子很窄,想躲也躲不到哪儿去。
十几双眼睛盯着他们,众目睽睽之下,葛郢几人挺着个大肚子,脸色青白红黑相交,简直羞愤欲死。
内门弟子是门派的精英与未来,方才只是个外门弟子出了事,领队长老虽然也有些叹息,但并未有太多情绪波动,现在看到葛郢几人,简直两眼一黑,气不打一处来:“荒谬!你们、你们真是……”
片刻之后,加上另一屋几个挺着大肚子的,一共六人被集中在了一个屋里,接受大伙儿的目光审视。
因为晚上发现自己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这几人惶然又羞耻,不敢出门见人,就一直躲在屋里了。
葛郢硬着头皮,将自己接触那丹药的前后说了出来:“约摸是小半个月前,因为在演武场……”
他吞下那句“被一个炼气期的外门弟子制住”,感觉无比丢人,跳过道:“输了人一招,我心情不好,就、就和几个师兄弟私自下山去喝酒,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年轻的姑娘,问我们需不需精进修为的丹药,是她从秘境中带出来的,因为她家中出事,所以想尽快卖掉凑灵石……”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姑娘太貌美,还是当时负气后太想精进修为,总之,他们几人还真就买了几瓶那药,带回去偷偷用。
没想到丹药当真有效。
尝到甜头之后,几人就忍不住一直用了,瓶中的药量也不少,但短短半个月,他们就用光了。
领队长老越听越想给这几人一耳刮子,沉着脸道:“有个外门弟子同你们一样,也用了这药,出现了和你们一样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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