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吊威亚突发事故,他从高空坠落下来。
再一睁眼,就在一座雪山之下。
白雪皑皑,入目都是刺眼的白,凛冽的寒风迎头兜面,活像被冰渣子扇了一巴掌,刮得脸像少了层肉,指尖都冻得发麻,他几乎呼吸不能,张开嘴,喉咙里就带了铁锈般的血腥气。
溪兰烬被这股风扇得头晕脑胀,勉力睁开眼,就看前方一个人破开风雪,朝他一掌挥来。
恰逢那时,一道黑影从空坠落,正好替溪兰烬挡住了那一掌。
黑影被拍进雪堆里,那个攻击他的人也像是被弹飞出去了似的,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溪兰烬还在懵圈,身体却先做出了反应,毫不迟疑地扑过去,把替他挨了一掌的人从雪堆里挖出来,抱着他拔腿就跑。
虽然抱着个人,不过他的身体很轻盈,跑路贼快,咻咻就没影了。
带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年不停歇地跑了两天后,溪兰烬也在沿途遇到几个路人,旁敲侧击地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简而言之,小助理乌鸦嘴灵验,预言成真了。
然而不幸的是,他还没来得及背诵全文。
除了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妄生仙尊外,溪兰烬只知道自己现在就是那个本事没多大、但作死本领一流,仇家遍地走的小反派。
愁。
溪兰烬用指尖触碰了下少年的脸颊,滚烫滚烫的。
看起来像是发高烧了。
那天掉下来时,他还被人打了一掌,肯定还有内伤。
溪兰烬不可能见死不救,这少年还阴差阳错救了自己一把,他不可能放弃他。
这两天他一路往南边温暖些的方向走,试图找大夫。
前晚碰巧遇到了外面这位自称老胡的商人,对方一听溪兰烬带着生病的弟弟想求医,就带他往仁仙城来了,还好心腾出了一架马车。
只有进了城,找到大夫,身边的少年才能有救。
哪想到原身惹的那群仇家不依不饶的,还能找到这儿来。
万一被发现……就危险了。
马车离城门口越来越近,几个青衣修士也越来越近。
溪兰烬心底生出些许烦躁不耐,轻轻磨了磨牙,又往外看了看。
前头有几辆马车进了城,那几个青衣修士看都没看一眼。
似乎不需要挑开帘子看,直接扫一眼,就能确认马车里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修士之所以能修仙,是因为有灵脉,灵力周转生生不息,和凡人不一样,确实不用特地看。
靠近了神识一扫,看看有没有灵力波动就知道了。
溪兰烬这几天有感受过体内流转的轻灵灵力,小反派原身修为很低,灵力低微,才练气五层,但确实是有灵力的。
……灵力这么低微,还能四处得罪人,靠的八成是逃跑的速度,还有无上道祖给的勇气。
溪兰烬翻开手边的一本沉甸甸的书,厚度足有成年人巴掌宽,上书《修真界基础术法大全》,是他从神奇百货商人老胡手中购得。
他这两天挑着几个术法,学了学基础的,诸如给自己清洁的净尘术、有攻击力的风刃什么的,上手很快。
快速翻阅了下目录后,溪兰烬翻到第三百七十五页。
这一页的法术叫“敛息术”,属于很简单的法术,可以收敛身上的灵力波动,一般用在想要隐藏自己修为的场合。
不过如果遇到修为差距太大的高阶修士,就没什么用了,一眼就会被看穿。
溪兰烬估摸着城门口那几个是筑基期修士,差距不大。
他扫过敛息术的要诀,才发现最后一行标注着一句话:筑基期才可习得。
许多法术都有境界要求,灵力倒是其次,精神会承受不住,普通修士若想跨阶学法术,识海只会朦胧一片,成功率微乎其微。
但溪兰烬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他的嘴唇无声动了几下,按着书上的教程,掐诀念咒。
片刻之后,一道白光闪过,溪兰烬能明显感觉到,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了起来,外溢的灵力波动无声被抚平。
很简单嘛,炼气期学筑基期才可习得的法术,不就跟他初中做高中奥数题一样。
溪兰烬满意了。
身边的少年倒是不成问题,溪兰烬握着他的手腕探查过,他体内没有灵力波动,不是修士。
就是有问题,也得进城了。
这么个小城,都有筑基期的修士把守,其他城池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身边少年的情况却是不能再拖了。
商队辘辘靠近城门。
那几个青衣背剑的筑基期修士也看了过来。
说不紧张是假的,溪兰烬坐在木板小床上,鸦黑的睫羽低垂下来,握紧了少年烫呼呼的手。
心脏咚咚地剧烈跳动,像要突破胸膛上那层薄薄的皮肉蹦出来。
手心里也沁出了点汗。
一股神识扫来,在马车内转了一圈,搜查有无灵力波动。
片晌,收了回去。
“烦死了。”
溪兰烬听到几个修士在低声抱怨:“守了好几日了,这么搜得搜到什么时候?怎么就把我们派来这种凡人聚居的乡野村下……”
马车继续不急不缓地驶向城内。
几个青衣修士低声嘟囔着,没有阻拦的意思。
溪兰烬无声松了口气。
赌赢了。
他那口气还没松到底,其中一个没说话的修士瞥来一眼,忽然一顿,冷不丁开口:“等一下。”
话毕,直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第2章
溪兰烬还没松下去的那口气噎住了。
他回忆着之前学的几道法术,手指虚虚地握了起来。
就在他的手指要捏实的时候,那个开口的修士停下步子,打量着前头骑马的老胡,露出了笑意:“老胡?”
老胡惶然地翻身下马,被叫后迷糊了一下,望着对方,慢一步才反应过来,惊喜地叫:“啊,是陈仙师!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到您!”
那个修士笑着打量他:“一别几十年,你头发都白了。”
老胡摸了摸鼻子,颇有些感慨:“咱们凡人不像仙师你们,几十年光阴弹指就过,老了,老了啊——仙师来仁仙城,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我能帮上些什么忙吗?”
对方摆了摆手,对待凡人的态度,和身边几个眼高于顶、高傲不屑的同门截然相反,十分温和:“不必,只是奉师门之命,来搜查个擅闯我派禁地的小贼。等我有空了,你请我喝酒就行。”
老胡嘿嘿笑着应下,又叙了两句旧,才重新上马,带着车队入了城。
马车内,溪兰烬微绷的肩背慢慢塌了下去,面不改色松开了掐诀的手指。
好险。
差点狼人悍跳。
有惊无险地进了城,商队也该回商行了。
老胡心肠好,特地让马车停在医馆前,才把俩人放下去,笑着朝溪兰烬挥了挥手:“快去给你弟弟看病吧,别耽搁了。”
初到此地就身陷险境,却能遇到这样的善意,说不感动是假的。
溪兰烬很诚挚地道了谢,才扶着怀里的小美人走向医馆。
少年和他差不多高,处于昏睡之中,脑袋无意识地靠在溪兰烬的肩上,滚烫的呼吸从颈侧撩过。
大概是美人天生自带体香,少年的身上也沉浮着清淡的冷香,随着靠近染了温度。
耳边的呼吸有些发沉。
小美人容色潮红,嘴唇苍白,雪白的长发有些许凌乱,似一朵寒风吹落的雪莲,瞧着甚是让人怜惜。
溪兰烬的心也软了,以为他难受,边抱扶着他走,边低声哄:“没事了,等见到大夫就不难受了。”
春寒料峭,近北地的仁仙城冬雪初消,外头冷得很,医馆里竟然没什么人。
垮着脸没睡醒的大夫坐在药柜边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溪兰烬先小心地把少年扶到边上的小床躺着,才走过去,两指轻轻敲了敲柜台。
姿态有些散漫。
笃笃清脆的两声,困得睁不开眼的大夫惊醒,揉了下眼,抬头就撞上双含笑的漆黑眼眸,和一颗微微摇晃、鲜红欲滴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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