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橙道:“有空我自然是会去拜访。”
宋一煜道:“若是把时间少花费在狐朋狗友身上,又如何会没空。”
言罢,宋一煜便同那名叫蓼染的女子去了。
李橙气闷的把伞柄捏的咯咯作响,素日宋一煜便爱对他冷嘲热讽,他平时回敬回去也就罢了,可是现下他却三翻四次拿自己的朋友说事,竟还当面说,简直是一点子台阶也不肯给下的,坏了他的脸面不说,平白还让温寒杨晔受了气。
他颇为歉意道:“未曾料到会在此碰见表哥,让你们见笑了。”
杨晔倒是有些习以为常了,京城贵公子的臭脾气他早在乡试时便见识了,如今也并未觉得多气恼,反而是今日见到了宋庭游说要许配给他的孙蓼染,让他十分意外,原瞧着还是个知礼的女子,没想到也是个嫌贫爱富的,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今日一见也好,他本身就衣着简朴,远道赶来,满身风尘,官家小姐见了觉着寒酸最好不过了,宋庭游要给他安排亲事,现在双向反箭头,到时候婚事作罢,他气恼也不会把气全往他这边倒了。
温寒一时间像知道了不少事情,他同李橙道:“我原以为是李兄熟识之人,今后也有礼相待,没成想京城之人如此凶悍,倒也见识了一二,李兄不必歉疚,昔时我早受惯了锋利的言语,这般算不得什么,倒是我只此人与李兄不对付,心里也有了数,往后能避着便避着些。”
第64章
李橙租用的是个一进的小宅子,距离考场只有两刻钟的时间,这在偌大的京城已经是距考场极近的地方了。
杨晔和温寒一人给了李橙三十多两租用此处宅子三个月,此次会试一旦上榜,紧接着五月便要参与殿试,时间线拉的长,为保不出意外,住处的时间还是得租长一些。
每逢会试的时候,像这些宅子的主人把宅子租用出去,短短两三月的时间便可以有不菲的收入。
宅子倒是打扫的很干净,用具也一应俱全,有四五个房间供休息,他们瞧着挺满意,钱花得算值当的了。
杨晔看环境不错,早知他便把阿喜也带来了,可此番念头在脑子里短暂的停留了一瞬又被他否认,若是真把阿喜带来,还不得前脚到京城,后脚就碰见宋一煜,到时候又少不了一番搬扯。
思及此,他想着得找个日子和阿喜谈谈今日孙蓼染的事情,这般阿喜也能心里有个底,省得来日他们留在京都,宋一煜见到阿喜后拿此事说事,平白让他和阿喜之间产生误会。
他倒是不在乎外人如何看待他杨晔,说他攀附权贵也好,说他在威压面前委曲求全毫无傲骨也罢,他人不在其中,不知事情的凶险为难,也只会说个热闹。
只要自己最亲近的人向着他,心里信任着他,他和阿喜两人一条心,即使再难他也无所畏惧。
回到卧房,杨晔连带来的包袱都不曾打开,洗漱后便倒进了床铺里,赶路几日的疲惫从碰见宋一煜坏了心情时便冒了出来,今日大家房间的灯都熄灭的有些早。
次日,天还灰蒙蒙时杨晔便披上了件外衣从床上爬了起来,在桌前点了一盏灯,提笔同阿喜写平安信回去。
乡试时和大哥写平安信不过三言两语,匆匆几排字尤嫌难写,如今同阿喜写信一口气写了两页纸却嫌不足,到底是纸短情长,道不尽心中的情意。
待笔迹晾干后,他把信封好,出门去找信使把信送回去,为了阿喜能早些拿到信,他多花了几文钱,特地雇了车马快些的信使。
回去的时候,温寒已经起来了,正在花园里负手读书,他没上前打扰,瞧着温寒临窗西下,身形修长,若是此次会试拔得头筹,想必也将春风得意,官家小姐纷纷上门。
“本以为我已经起的够早,没想到杨兄还要早些。”
温寒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杨晔,放下手中的书籍说道,杨晔笑了一声:“和家里捎了封信回去。”
两人在花园里闲聊了会儿,不多时李橙起床来,三人相邀着去茶楼坐坐。
京城的茶楼众多,他们前去的是一处叫心许茶楼的地方,在楼上可一览街景,倒是处好地方,据李橙说,此地达官贵人素爱光顾,若非他们来的时辰早,好的雅间早被人占了去。
李橙做东,点了茶楼的招牌雾山毛尖茶,又要了些点心。
“心许茶楼的茶是好,只可惜糕点却一般,昔年尝着倒是也觉是一绝,可自打吃了福禧斋的糕点后,再尝这些糕点颇有些难以下咽了,不知杨兄可有意把福禧斋开到京城里来?”
杨晔道:“倒是有些属意于京城,只不过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儿,还得从长计议。”
李橙很是高兴:“倘若他日留驻京城,也有口福了。”
吃了会儿茶,李橙又道:“可觉着寂静了些,不如请两个歌姬来助兴?”
温寒闻言赶忙道:“我们皆是读书人,恐怕有辱斯文。”
李橙忍不住笑道:“温寒你这般说可是错怪我了,这歌姬是茶楼的一大特色,京城之人宴客皆喜请歌姬助兴,不过是桩风雅之事,你别紧张。”
温寒脸一红:“是我孤陋寡闻了。”
杨晔道:“咱们文阳县也有此般茶楼,只不过生意不如京城的茶楼,歌姬为了生计,自甘堕落,闹得茶楼乌烟瘴气,像娼馆一般。”
“正因为如此才得好好见识京城茶楼的风采。”
李橙亲自去请了两名歌姬,原本没想要请头牌,但现下茶楼里客少,头牌空闲着,见李橙风度翩翩,同行之人又皆是相貌上呈的书生,于是主动要求陪客。
如此倒是整好,李橙钱也花的高兴。
歌姬一个是女子,另一个竟然还是个小哥儿,两人相貌出众,各有风情。
进了雅间后同三人行了礼,便问要听什么曲目,杨晔并不甚了解琴曲歌赋,倒是觉得先前在家中时觉着阿喜夜里唱的歌好听,只可惜并不知是什么曲子。
索性就让他们随意,做自己擅长的便是。
琴弦拨动,音色袅袅,倒是真让人身心享受,歌姬眉眼之处皆是风情,那小哥儿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琴声动人婉转,就连行外人觉得精妙,一曲下来李橙赞叹不绝。
小哥儿也是谦逊,道:“当年薛子襄作此曲时不过十岁,与之一较,琴怜的曲弹的着实不算好,到底还是公子赏识。”
一直心不在焉的杨晔闻声眉心一紧,放下茶杯:“你说你这曲是谁做的?”
“薛子襄啊,公子不曾听闻吗?昔时他年少成名,可是京中最有名气的小哥儿。”那小哥儿叹息了一声:“只可惜红颜薄命,他离世的早,这曲《平心辞》便是他留下的最后一首曲子了。”
李橙见杨晔忽然对这故去的小哥儿感兴趣,便多说了两句:“不瞒你说,像宋一煜那般眼高于顶的人对薛子襄至今都还念念不忘,只可惜我没有见过他,当真是撼事。”
杨晔闻言眉心锁的更紧,喃喃道了一声:“你怎么会没见过。”
“啊?你说什么?”
杨晔没回答李橙的话,疏忽间站起身:“我出去走走,片刻便回来。”
李橙不明所以,转头看向温寒,本想问问他杨晔是怎么了,结果瞧见温寒一张脸绯红。
“不是吧,你这番模样,往后娶妻了该如何是好?”
温寒干咳了一声:“我出去看看杨兄。”
李橙觉着这两人真是……他挥了挥手,两名歌姬也出去了。
杨晔觉得胸口闷的慌,心情总是难言的很,他站在外头的走廊上,有些出神的望着京城的街景。
阿喜同他讲述身世之时不过轻描淡写,只说自己受父母传授,通音律,懂诗书,却不曾知晓是名动京城那般的才学。
他想彼时阿喜是家中的掌上明珠,华衣在身,小小年纪已经才华出众,受到京城小姐小哥儿的羡慕,坐在软轿中从京街行过,带着家人的期待向着最好的人生走去,可谁曾想命运多舛,此后的人生都在走下坡路。
他实在是心痛他的一切遭遇,倘若一开始便是平平淡淡的人生,兴许流落也不会有那么多苦楚不甘,生来便站在了高点,往后的人生却只能在回忆昔时的光芒中度过,那该是何其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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