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理就跟有的农村靠近小市区,有的直接靠近省会城市一样。
虽说靠近,但枣村到县城还是有半个时辰的脚程,也就是一个小时,若是坐牛车的话,倒是会节省一点时间,但牛也走的慢,快不了多少,主要是没那么亏脚,至于坐马车的话就很快了。
只不过村野人家花一两文钱坐个牛车还是舍得,马车那般奢华就不敢想了。
杨晔上县城的早,牛车都没有,就算有他也不打算坐,一来家里实在紧促,再者也是为了操练操练身体,此去城里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差事儿做,一来一回别事情没找到,反倒是花了路费。
天彻底亮堂以后,一辆框框拉拉的牛车从他的身旁经过,牛身后拉着的板车上有五六个人,杨晔瞧了一眼,都是本村的人,挺眼熟的。
板车上的村民有说有笑,簇拥着坐在边上的一个年轻男子,除了那男子瞅了杨晔一眼外,大家跟没瞧见杨晔一样,牛车慢悠悠的往前头去了。
村民这个反应倒也不奇怪,以往村民跟原身打招呼,原身自负清高仰着个脑袋酸溜溜的应答,总觉着自己高人一等,起初村民不爽快倒是还给原身一点脸面,但自从今年村里新出了个童生以后,大家对原身便没了热乎劲儿。
这新出的童生恰巧就是牛车上被村民揣着热乎话儿交谈的年轻男子,名字叫张釉,年纪和杨晔相仿。
原身是十六岁考上的童生,距今已经有两年时间了,张釉虽然比原身晚两年考上,可张釉为人健谈,考上童生后对村民们也客客气气的,没有架子,张家家境又不错,父亲是在城里建造队里做事儿的人,时常在外跑着,银钱赚的不少,在枣村可算是家境优渥了,今年张釉出息考上了童生,张家更是锦上添花。
两个童生那么一对比,越发是把原身的缺点给明晃晃的衬托出来了,村民们没少拿两人对比,于情于理下都会对张釉热乎,而对杨晔冷脸。
当时原身郁郁寡欢,不光是因为梅小芝,其实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张釉。
杨晔对这些往事倒是不甚在意,也没因为村民们看待他的眼光而扰了心绪,说到底都不是他做的事情,他并不感觉气恼或者心虚,眼下生计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肚子都填不饱,何以精神丰富的去想这些弯弯绕绕,于是加紧了步子往城里去。
“诶,你们说那杨晔往城里去干什么?”牛车行远了以后,有个妇人取笑着说道:“这成亲以后倒是没见着人在人梅家的院子外头给人梅小芝背情诗了。”
说起这事儿大家哄笑起来。
张釉有些意外,问道:“杨晔给梅小芝念情诗?”
“嗨,张童生在家里苦读怕是不知道这些事情,此前杨晔隔三差五就要去梅家院落外头念诗,人梅家一点儿不待见他,为此还特地花钱圈了院墙,省得杨晔伸着脖子往人家梅小芝的窗户里望咧。”
说着,村民又笑了起来。
张釉附和着村民笑了笑,眼底却闪过一抹不快。
杨晔到文阳城已经辰时,城门外有三四个大棚子,里头拴着些牛马骡子,有专门的人看管,城门口已经有好些附近村庄的村民挑着瓜果菜食往城里去,虽然时辰还早,但已经是一副热闹的派头。
城里大道宽广,铺子酒楼在陆续开门,小贩的叫卖声由远及近,县城里的生意派头很足。
杨晔从主街进去,想找人问问哪里有招工的告示,就见着乘坐牛车的张釉朝他走了过来,文质彬彬的朝他招呼了一声:“杨兄。”
“张兄。”杨晔客气回了一句。
“杨兄也进城了,实在巧,不知杨兄这趟进城可是有什么急事?若是有空余的时间,小生能否请杨兄到茶楼里喝一盏茶,杨兄学问丰富,有过院试的经验,早就想跟杨兄讨教一二了,可惜先前一直没有机会。”
杨晔睥了张釉一眼,他不知这人到底是真心想要讨教学问,还是有别的事情,不过他还是实事求是道:“今日恐怕不行,我得去找招工告示。”
“招工告示?”张釉眼里藏不住的讶异,全然没想到有一朝也会听见杨晔会来找差事儿做,他神色一敛:“我正好要走那边,不如带杨兄去。”
有现成的人引路,也省的再问路,杨晔也不管他抱着什么意思:“那便有劳了。”
招工告示在一个十字路口边上,并不难找,极大一块墙贴着很多告示,这个告示和衙门的告示墙并不是同一个,上头的都是一些民众之事。
杨晔朝着几张新贴不久的告示看,旧的时间长了,估摸着早就招够了人,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可是新告示却都是招些码头搬运工人,或者是酒楼打杂的小二,也有招揽厨子的,寻账房先生或抄书的告示都很久了。
其实像抄书写字这些差事儿,一般都是散工,贴告示的老爷少,再者这种大都是通过介绍去的,人书院直接就把这活儿给包揽了。
“近来招工都少,贴出来的告示怕都没有适合杨兄的。我上工那儿的老爷为人平和,对读书人很是客气,我倒是想引荐杨兄过去,只可惜老爷那儿已经不要人了。”
张釉施施然叹了口气。
杨晔倒是神色平静,古今往来好工作都是难找的:“无碍。”
张釉对于杨晔的反应,颇感无趣。
之前他考上童生后就在县城里寻了份差事儿做,他想在县城的书院里读书,家里条件虽然不差,书院的学费也交的上,可再多些别的负担就困难了,家里那条件也就在村里能逞个强。
县城书院的公子老爷多的是,时不时就要去茶楼里喝茶听曲儿,他不自己找差事儿赚点钱填着腰包撑起腰杆,置办两身好瞧的行头,可不叫人看不起。
他瞥了眼认真看着告示的杨晔,穿着件洗的发白的长衫,怕是已经有了好两年,在村里倒是算好的,不过穿来城里就是一副穷酸相。
就这模样还好意思跑去给梅小芝念情诗,正当是没出来见过世面不臊得慌。
他心里揣着一肚子的嫌弃,面上却挂着笑:“杨兄,我倒是听说有处地儿招账房先生,薪酬给的不错,不过要求有点多,你要不要去碰碰运气?”
第7章
杨晔随着张釉穿了两条街,最后在一处酒楼停下,那酒楼足有三层楼高,装横很是气派。
张釉把人带到门口,自个儿却止住了脚步:“杨兄,我只能带你到这儿了,实在对不住,时候不早了,我该去上工了,若非时间赶着,我便陪你进去了。”
杨晔致了谢,没挽留。
张釉连连拱手后便离开了,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去了个拐角处,偷偷瞧着他从凤香楼的后门走了进去。
风香楼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来往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公子老爷,总归来说不是有银子的,就是有权势的人。
张釉都能想到杨晔走进去后你齐刷刷的异样神色,保管能把人身体戳穿。
另外,凤香楼老板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臭,招人的要求也苛刻的很,三天就得骂走一个账房先生,就是银子给的多,也没有多少读书人能去受的了那脾气,杨晔进去铁定被老板羞辱一顿赶出门来,凭杨晔那心高气傲的秉性,恐怕要气的回家挂白绫。
光是想着这番景象,他便笑出了声。
可贴在墙角站了得有半柱香的时间,硬是迟迟没有见着杨晔出来,他想亲眼看着杨晔那落水狗的狼狈模样,奈何自己是真要上工了,若是迟到那笑面狐狸又得暗搓搓扣他银钱。
几番思索,他还是决定先走,反正一旦出了事儿,要不了多久就传开了,看不着那还怕听不到嘛,如此一想他便步子轻盈的往上工地儿去了。
杨晔是从凤香楼后门进去的,自己又不是客人,去大门进去怕是引起误会。
后门进去是个大院子,得有他家三个小院子那么大,几个厨娘正在折菜洗菜,他一跨进门便听见了怒吼声:“要走就把钱结给他走,现在的读书人都是什么脾气,张嘴吐些酸溜溜的话比谁都快,账目却算的像蚂蚁爬!说上两句还不乐意的很了!赶紧把钱结给他,让他赶紧走,省的看着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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