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穆贵妃突然发怒吓得够呛,正缩在穆大夫人身后的穆九闻言下意识的觉得不太对劲,这点不对劲却马上被心中浓郁的期待压下去了。
前年和去年姑母生辰,她都有幸见到表哥给姑母的生辰贺礼,比人头还大的羊脂玉、指节大小形状浑圆的紫金色珍珠、整块翡翠雕刻成的绿树……全都是她在家里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早从几个月前,她就在期待表哥今年又会给姑母准备什么贺礼。
往年姑母都会特意在其中选一件赐给她,想来今年也不例外。
安公公从容起身,他身后的小太监们却不敢,仍旧是跪在地上,将手中托盘高高举在头顶。
安公公先打开离他最近的小太监举着托盘中的木盒,从里面拿出一沓写满字迹的纸来,他正要说话,又被穆贵妃打断。
穆贵妃傲慢的扬起下巴,“将礼单呈上来,本宫自己看。”
“娘娘误会了,这不是礼单,这是殿下亲手为您抄写的孝经。”安公公笑着解释。
屋内的女眷听了这话,纷纷露出奇异的表情,连老成持重的穆老夫人都不例外,穆贵妃却怒容更盛,连指甲都断了半个。
安公公心下奇怪,他还以为至少要介绍三件以上的寿礼,这些人才会发现不对,怎么从第一件就开始沉不住气了?
将疑问记在心中,安公公开始按照顺序介绍其他礼物。
“这是殿下随着云阳伯去散心的时候,路过个山清水秀的村子,见到里面的桃花开得正好,摘下做的干花。送来给贵妃娘娘,希望贵妃娘娘枕着干花入睡时能梦到殿下见过的美景。”
“这是殿下路过阳县的时候,见到路边老妇人卖的小玩意。颇有几分野趣,殿下特意带回来给娘娘看个新鲜。”
……
“这是殿下找了六十六位年纪六十六岁的老人亲自写下的福字,祝贵妃娘娘福寿绵长。”
介绍完所有礼物的来历和心意,安公公重新跪在地上,朗声道,“以上十样物件就是东宫为娘娘贺寿的准备的全部礼物,取十全十美之意。愿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娘娘!”
“茉儿!”
……
安公公抬头看去,穆氏女眷正慌张的围着委顿在地上的穆贵妃,宫女和太监更是乱成一团,完全没人注意到他们。于是从容起身,轻踹了还跪着的小太监一脚,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踹的小太监愣了下,将举着的托盘放在地上,连忙去追安公公。
其他小太监们纷纷有样学样,不过须臾的功夫,东宫前来贺寿的人就都不见了,独留满地的托盘。
因着八个时辰的吉时,宋佩瑜和平彰当天都留在东宫没有回家,陪重奕在小佛堂……听书。
安公公头一次做说书人,言语间难免不熟练,明明是同一个人,上句话还是夫人,下句话就成了娘娘,再一下句话又成了顺氏。
宋佩瑜和平彰体谅安公公的心情,都没打岔。
唯有重奕不太能理解安公公的兴奋,闭着眼睛窝在躺椅上仿佛是睡着了的模样,就差把耳朵也堵上了。
“夫人感念大公子的孝心,竟然激动的昏了过去!”安公公合起从说书人那借来的扇子,完成了他的第一次说书。
“好!”
平彰又是叫好又是鼓掌,一个人就有一群人的气势。
宋佩瑜嘴角含笑的望了眼仍旧没有反应的重奕,鼓掌为安公公捧场的同时,特意将身体歪向重奕的方向,“往日里殿下听书都要赏,今日怎么说?”
重奕睁开眼睛,果然半分睡意都没有,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宋佩瑜,“别人说书都是供孤取乐。”
宋佩瑜用折扇挡住嘴角的笑意,眼睛却弯成了圆弧的形状,“安公公给你说书也是想哄你开心。”
重奕似乎是被说服了,意味不明的勾了下嘴角,伸手从软塌下面拿出个木盒对着安公公招手“来。”
安公公只顾着和平彰贫嘴,还真没注意到宋佩瑜和重奕在说什么。但重奕软塌下面的盒子都是他放的,他能认出来重奕手中的盒子里是十二个金裸子,心中已经有了预感,明知故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给你的赏”稍稍停顿了下,重奕又道,“以后别讲故事了。”
可怜安公公笑意还没扬开,就变成了委屈。
平彰第二日一早就出了宫,他已经按照重奕的交代分批将家中的奴才全都发卖了出去,多亏了宋佩瑜和盛泰然都从自家庄子里借了他些奴才,才让他不至于无人可用。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平彰想彻底在咸阳安家,还是要多费些功夫。
宋佩瑜则特意留心穆氏对穆贵妃生辰当天发生的事有什么反应,还专门留意了勤政殿的动静,生怕再发生穆贵妃趁着永和帝不在就单独将重奕叫去两仪宫磋磨的事。
然而过了整整一旬,穆氏都对此事毫无反应。反倒是宋佩瑜特意放出消息,重奕在穆贵妃生辰准备了很多有心意的礼物,乃至孝至善的性子,得到了不错的效果。
宋佩瑜那日跟着慕容靖打招呼的那几个人纷纷给宋府递了帖子,没直接递给宋佩瑜,而是送到了宋老夫人那,邀请宋老夫人去赏花。
宋老夫人自然不会轻易赴宴,问过宋佩瑜后将帖子给叶氏,让叶氏替她赴宴。
因着此事,宋老夫人和叶氏都意识到宋佩瑜也到了需要内宅交际的时候,都将给宋佩瑜娶亲的事提上日程。
可惜她们私下相看了不少人家的女孩,却都觉得差了点意思,就始终都没对宋佩瑜提起过。
春耕在即,马上就要开年的第一次祭祀。
有去年年尾的太庙祭祀前车为鉴,整个朝堂都对这次祭祀格外重视。
钦天监几乎团灭后,永和帝再看神神叨叨满嘴星宿吉时的人都不太顺眼,干脆从六部抽调官员设立了专门负责祭祀的太常寺。这次春耕祭祀主要由太常寺主持,礼部为辅。
穆和也因此短短时日就升了官,从正五品的礼部郎中,变成了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虽然晋升速度前所未有,却从实权部门转到了养老部门,三五年之内都算是钉在了太常寺。
宋佩瑜会注意到这点,主要是春耕祭祀与重奕也息息相关。其中不少流程,都需要重奕亲自完成。
既然有穆氏的人在,他就要更留心这件事。
“宋少尹,请下马车吧。”
马车外传来陌生的声音,让正在想会在春耕之前进宫的几位嫔妃的宋佩瑜顿时愣住,掀起帘子就要往外看,却发现帘子被外面的人紧紧拽着,任凭他怎么用力也纹丝不动。
刚刚说话的那个人又道,“请宋少尹别耽搁太久,万一等到宫门落锁,您今天就回不去家了。”
宋佩瑜整理了下袖子上因为过于用力而出现的褶皱,敢在东宫到宫门处拦截他的马车,还能做到悄无声息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在马车的门上,宋佩瑜朗声道,“开门”
第38章
站在马车外的果然是个让宋佩瑜毫无印象的人,他对宋佩瑜道了声‘跟我来’便转身往前走,丝毫都不担心宋佩瑜是否会跟上。
宋佩瑜环视一周,认出这是在内宫的范围,就是勤政殿和两仪宫之间的那片荒芜。
已经转身往前走的人穿着褐色的衣袍,单从穿着上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身份,只能从他茂盛的胡子上能猜出不是太监。
宋佩瑜顺势坐下,伸手握住坠在一边的缰绳,一脚踹在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发出不满的长鸣,奔跑的节奏也十分暴躁。
没听见宋佩瑜的脚步声,步伐已经缓下来的郝石猛得回头,入眼的正是疯狂颤动着往前跑的车架。
须臾后,郝石再次拦在宋佩瑜面前,握紧拴着马的缰绳,目光定定的望着宋佩瑜。
宋佩瑜揉着右手上被缰绳勒出的淤痕,满脸无辜的开口,“马受到惊吓突然发疯,多亏您搭把手,不然我……”
“不然您就连人带马的撞在墙上了。”郝石无奈的打断宋佩瑜的话,转头看向正在打响鼻的枣红色骏马,目光充满怜惜,“您未必有事,这匹马却是要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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