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男丁一夜暴毙,就是建远将军好生生的太上皇不做,亲自下毒的结果。
宋佩瑜确定再也记不起来其他内容后,起身去寻火盆,将写满字迹的宣纸扔进去点燃,目光紧紧盯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满嘴铁锈味中愤然转头,一拳锤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金宝银宝在山羊胡离开时告诉他们宋佩瑜不许任何人进入书房,就察觉到了不同寻常,始终竖着耳朵守在门外。
发现屋内点了火盆的时候,金宝就开始沉不住气,多亏了银宝死命拉着他才没直接冲进门去。等捶桌子的声音传出来,连银宝也稳不住了,两个人直接冲了进去。
他们从未见过宋佩瑜如此锋芒毕露的模样。
在梨花村的三年,宋佩瑜在他们心中留下最深的印象,是不符合年纪的沉稳老练和泰山压顶亦不会变色的从容。
此时宋佩瑜望向他们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戾气和恼怒,仿佛是被侵犯领地的猛虎正在打量冒犯他的敌人。
宋佩瑜只看了僵在门口的两个人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注视火盆,冷淡的开口,“滚出去”
金宝银宝连忙低下头,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
将门关好后,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屏住呼吸良久。
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宋佩瑜才将两人叫进去,“将火盆处理了,去隔壁看看大哥回没回来。”
金宝默默拎着火盆离开,银宝去冲了盏败火的药茶放在桌子上。
宋佩瑜正觉得口干舌燥,伸手去端茶却在还没碰到茶盏的时候就被抓住了手。
银宝倒吸了口凉气,小心捧着宋佩瑜的手腕。
明明行医多年,再狰狞可怖的伤口也不是没见过,此时银宝仍旧为宋佩瑜手侧骇人的黑紫淤青揪起了心,不赞同道,“主子心中若是有气便找人说说,何必如此糟践自己。”
宋佩瑜靠回椅子上,任由银宝给他处理伤口,突然道,“如果你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怎么办?”
银宝拧汗巾的手顿住,心思百转下缓步走回宋佩瑜身边,认真道,“可是有人与主子说了什么闲话?奴才僭越,请主子好好想想,别轻易伤了人心。”
宋佩瑜明白银宝是误会了他话中的意思,无力扯了下嘴角,谁能想到自己是生活在一本书中呢?
经过银宝的热敷和按摩后,宋佩瑜的右手更加惨烈。
原本只是星星点点的黑紫变成了连绵的深绿,几乎蔓延宋佩瑜半个手掌,对比其他地方白皙如玉的肤色,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宋佩瑜却无暇注意这点小伤,得知宋瑾瑜正在隔壁书房后,摸着袖袋径直去了隔壁。
银宝借口要拿东西折返回书房,直奔正在收拾东西的金宝,抓着对方的衣袖急声道,“你去查查今日来给主子递消息的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从他走了主子就开始不对劲。我们伺候主子这么久,什么时候见过主子有如此大的火气。”
金宝闻言东西也不收拾了,拧着眉毛和银宝一起出门,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
宋瑾瑜听说是宋佩瑜来了,头也没抬的招手,“来,我还有最后一封文书。”
挨着宋瑾瑜坐下,宋佩瑜才觉得从发现自己是穿书就冰冷的身体沾上了人气,忍不住又往宋瑾瑜身侧挤了挤。
“今日驸马与我闲聊,话语间有想和宋氏结亲的意思,你怎么看?”宋瑾瑜随口道。
本朝只有一位已婚的长公主,宋瑾瑜口中的驸马自然是崔仙仪的父亲。
宋佩瑜皱起眉头,“若想与皇室联姻,还有肃王府大公主。惠阳县主非熙华长公主所出,崔氏早已大不如前,驸马也非家主,未免委屈了景明。”
宋瑾瑜笑着合上文书,揉了下宋佩瑜的脑袋,“景明的妻族不出意外应该出自吕氏,倒是景珏也和惠阳县主适龄。”
“别!”宋佩瑜连忙道,“景珏定然更喜欢将军家的小娘子。”
宋瑾瑜被宋佩瑜焦急的模样逗得朗声发笑,从善如流道,“那就不说景明,我替你去肃王府求娶大公主可好?”
宋佩瑜万万没想到这把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难得笨嘴拙舌,“我还早着呢,不急!”
宋瑾瑜也是随口一说,宋佩瑜自幼身子弱,他和夫人早就商量好,要等宋佩瑜及冠后再给他娶妻,如此过两年再定下人家倒也来得及。
欣赏够了宋佩瑜的窘迫,宋瑾瑜才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陛下有意让景明和穆清年后入朝,你既然不愿去给三皇子做伴读,是打算去国子监读两年书,还是在朝中先寻个闲职。”
宋佩瑜捏着袖袋中折叠的宣纸低下头,脸上浮现挣扎之色。
“白日你二哥与我说,打算将景珏送去千牛卫或金吾卫,由着景珏的心思让他以武入朝。”宋瑾瑜目光温和的看向宋佩瑜漆黑的脑瓜顶,“你想好将来想从何处入朝就与我说,无论是六部还是五司,只要你愿意,都不成问题。”
宋佩瑜绷紧的手无力垂落,抬头看向宋瑾瑜,干巴巴的开口,“我,我想去给三皇子做伴读。”
第21章
宋瑾瑜直接气笑了,“你刚才说什么?”
宋佩瑜真正下定决心反而从容起来,厚着脸皮去挽宋瑾瑜的手臂,试图用自己真诚的目光打动宋瑾瑜,“我觉得我现在身体能受得住学堂之苦,应该马上去报答三皇子的救命之恩。”
宋瑾瑜冷笑着抽开手臂,让宋佩瑜挽了个空,定定的望了宋佩瑜一会,发现宋佩瑜的目光极为认真,是真的后悔了想去给三皇子做伴读,顿时觉得手痒难耐。
考虑到打了宋佩瑜后可能发生的后果,宋瑾瑜猛的站起来从宋佩瑜相反的方向绕过桌子,大步朝门外走去。
宋佩瑜愣了下,想也不想的扑上去从后面抱住宋瑾瑜的腰,“哥!”
宋瑾瑜不为所动,拖着身上的挂件继续往外走,反正是宋佩瑜不要脸,被下人看到了被耻笑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宋佩瑜被拖行了几步,急中生智改成坐在地上抱住宋瑾瑜的大腿,“我错了!我保证好好给三皇子做伴读,再也不会改变想法了!”
“松手!”宋瑾瑜低头呵斥,见宋佩瑜面露委屈,又下意识的放缓了语调,“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多大的人了还能……手怎么了?”
宋瑾瑜小心翼翼的握住宋佩瑜的手腕,动作轻缓的将宋佩瑜抱着他大腿的双手拉开,目光紧紧盯着右手上面占据小半位置的青绿。
宋佩瑜抬起眼皮觑见宋瑾瑜眼中的疼惜,忍着心虚愧疚撒谎道,“下午回想起阳县发生的事情,觉得三皇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却对他避之不及,过于懊悔下拳头锤在了桌子上。”
“银宝已经为我涂过散淤膏。”宋佩瑜怕宋瑾瑜担心,急忙打补丁,“其实就是看着吓人,一点都不疼。”
宋瑾瑜没好气的睨了宋佩瑜一眼,他是傻了才会信宋佩瑜不疼的鬼话。
“罢了”宋瑾瑜叹了口气,“我是没脸再去与陛下说伴读的事,你若是真下定决心,七日后熙华长公主设宴,殿下必在席上,你自己去与殿下说。”
宋佩瑜见好就收,连忙顺着宋瑾瑜拽着他的力道从地上起来,惊奇道,“三皇子能自己决定伴读人选?”
这么说的话,如今和永和帝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远没有书中几年后废太子的时候那么紧张。
宋瑾瑜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道,“只要殿下愿意开口,陛下从来就没有不许的时候,前提是你有本事让殿下为你开口。”
“陛下为殿下的学业殚精竭虑,请的老师皆是赵国境内能请到最好的选择,因此虽然陪殿下读书的人选已经确定,正式开学却要等到九日后。”宋瑾瑜边说边亲自拿了药膏来给宋佩瑜抹手。
宋佩瑜秒懂自家大哥的意思,七日后熙华长公主的宴会上,就是他唯一能打动三皇子的机会。
宋瑾瑜正看宋佩瑜不痛快,给他上了药后,连晚饭都没留,立刻将这魔星赶走。
自己回后院去找叶氏,打算好好和叶氏说说,不能再对宋佩瑜如此纵容下去,性子都要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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