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清了上面的字,立时就猜到了这是谁的东西。
他嫌恶的微微蹙眉,果然是可笑痴傻。
他刚准备丢掉,抬眸却看见了雾气弥漫的镜子中的自己。
眼角已经有了不少的细纹。
程绽动作的手忽然就停住了,半响后还是选择把东西放回抽屉。
算了,既然现在他来了,这些东西也合该是他的了。
等程绽出来的时候。
蒋弥就发现他低垂着眼,睡衣领口松松的敞着,露出纤瘦的锁骨来,泛着浅浅的被热气熏出来的粉意。
微卷的头发没有擦干,水滴滑落下去。
程绽眉眼都软了下来,眸间带着潋滟的春光,像是一泉清池漾起层层波纹来。
昨天晚上太晚了,所以他选择放弃某些想法。
可现在,他迫切的需要去证实一些虚无飘渺感。
他走近蒋弥。
蒋弥面上没什么太大表情,心里却满是疑惑。
他发现程绽似乎从早上开始就有些不对劲,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似乎……是那股子娇憨痴缠劲没有了?
看着面前的程绽,蒋弥总有些许的即视感。
曾经那个恶劣的满腹心思的程绽的即视感。
蒋弥再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人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
程绽的手臂慢慢的缠上了他的脖子,跨坐在蒋弥身上。
蒋弥却隐隐有几分的排斥感。
他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来。
手搭在程绽腰上随意的握住,静静开口道:“程绽,不如我们先休息吧。”
程绽愣了愣,但他不想蒋弥拒绝他。
他刚准备软磨硬泡一会,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别地了。
程绽愣住,他环顾一下四周。
这是……他的书房……
他回来了?
程绽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整个人就要快疯了,明明不过才一天不到,他怎么回来了?
明明一切都已经近在咫尺了!
程绽却忽然顿住了,因为他发现桌子前面摆着一张大字条。
上面的字迹极其熟悉,那就是他自己的字迹。
可这字条却非是他自己写的。
字条上面只是几句简单的话,却直直的戳向程绽的肺管子,心脏处出现一股尖锐的刺痛,让他生不如死。
字条上面写着:
“恶心的赝品,你也配呆在他身边,你永远也得不到他,只能在夜里像白痴一样的哭,给我去死,你什么都没有,他是我的。”
程家的下人在家里听着自家先生又莫名发了半夜的疯,个个胆颤心惊,大气都不敢喘。
而蒋弥看着怀里的人忽然像是失神一般的眸间失去焦距。
接着,他发现程绽的眼里满是迷茫,愣愣的盯着他。
蒋弥顿了顿,“程绽?”
程绽却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眸光紧锁蒋弥,冷声道:“你碰他了?”
“碰谁?”蒋弥略微不解的看着程绽。
程绽眼角发红,“我问你,今天你有没有和我做过。”
蒋弥:“……没有……”
程绽松了口气,紧紧拽住蒋弥的衣服,心里是克制不住的委屈,开始低低的啜泣起来。
蒋弥发现现在怀里的人才有了曾经的熟悉感,他抱着人哄了半夜,做了半夜。
程绽的委屈才终于消失。
直到程绽第二天下楼在垃圾桶里找出自己的半面鸳鸯刺绣,和倒扣着的相框,以及明显折损过了的花。
他又开始飕飕的从身上散出寒意来。
他应该弄残那个身体才对的。
他要杀了他。
蒋弥莫名的看着程绽开始生气,过来亲了亲他。
程绽情绪才算缓和来下来,接着重新找出一面新的鸳鸯刺绣来。
他不仅要绣,他还要装裱在客厅里。
徒留六年前的程绽继续开始煎熬。
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第51章 《宫女为妃》鱼妖
“诸位不论从前是何高门大族出身,还是满腹经纶有着一番抱负,既如今到了这里,便得松筋软骨,也少些拿乔作势,惹闹了贵人,不过也是草席卷尸,贱命一条罢了。”
说话的是一个头戴巧士冠,倒三角眼,细长眉毛的老太监,一身葛布袍衫,手上拿着一柄铁绣拂尘,搭在手肘窝处。
他瞥着眼去瞧眼前站着的一排年轻男子,像是捡挑杂物似的,眼带挑剔。
一众年轻男子既瞧不上这老太监,又对他们自己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亦是感到悲凉,像是此生无望似的,个个都梗着脖子,满身丧气。
那老太监嗓子里闷出长长的“咿”声,迈步走过众人,心里暗自忖度。
便是尽捡好的,这其中男子都没什么出挑惹眼的。
那老太监面色不渝,刚准备收回视线,脚步却又一顿。
他半塌着腰往最后面走去,站在那人面前,拂尘轻扫,“抬起头来,给咱家瞧瞧。”
面前那男子依言抬头,老太监仔细看了又看,混浊的眼睛忽然一亮,这喜意怎么都按捺不下去,他紧接着赶忙问道:“快告诉咱家,你姓什么。”
男子眉眼深邃,墨发束起,用玉簪盘成发髻,通体气度若寒月般,清冷疏离。
他眸中无波无澜,对于老太监的问话仿佛没有丝毫惊惧或是自得感。
“姓蒋。”
——
自上次蒋弥被那老太监像是寻宝般的寻到了之后,便颇为看重,吃穿用度皆是上乘。
按说,这初入宫的男侍须得分几批,各合住在一间大通铺之中,沐浴出恭,洗漱进食皆是同进同出,按规矩行事。
可蒋弥不仅是独住一间厢房,还给配了个小院儿。
衣食住行不说有人伺候,但总比其他男侍好上太多。
大家伙既不愿意被当做以色侍人者,又不肯自折身段去和那腌臜的老太监谄媚讨好。
可对于蒋弥的特殊优待,却仍是心中不忿,私下里嘲笑蒋弥虽是皮囊俊美,可却是个任人拿捏的软骨头。
一个九尺男儿,不说顶天立地,又怎么能轻易去做这以色侍人者。
实在是可悲可笑,令人不齿。
蒋弥倒不知道其他男侍私下是如何议论的,因为毕竟他与那些作息出行皆是受制于人的男侍连面都见不上。
蒋弥独住小院儿的时候,就发现厢房里面很是洁净,像是被人扫除过了一样。
当晚用过晚食之后,还有人送来几大桶热水,供蒋弥沐浴。
沐浴的木桶便在外间的屏风之后,按说蒋弥只需沐浴完了之后入睡便罢了。
但蒋弥需要却并不是这么几大桶的热水。
蒋弥随手撩了撩桶中的热水,外面天色渐晚,矮桌上的香炉静静燃释着星星点点的烟气。
蒋弥静静的站起身来,熄掉屋中的烛台,走出房外,带好了门。
远处便是一望无际的巍峨宫殿,红墙绿瓦,画栋飞甍,映着浓黑的夜幕,别有一番庄重肃穆。
现在是戌时,宫门早已闭上,侍卫已在宫中各处开始巡逻。
蒋弥走出了小院,身影半隐在黑暗之中,难以被人注意。
宫里规矩森严,这个点绝不能擅自外出,被抓到的人甚至便可直接处死了。
但蒋弥现在却有不得不外出的理由。
他此时全身干痛,身上有着将要起皮的倾向。
忽然他听见左边长廊远处有很轻的脚步声传来,蒋弥利落的退后几步,置身在繁密茂盛的树丛后,身形完完全全被遮掩起来。
他看着有两个提着红灯笼的宫人一边交谈着一边从旁走开。
蒋弥静静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然后重新迈步离开树丛。
他走了不出片刻的功夫,就来到了一座极冷寂偏僻的宫殿前。
蒋弥没有选择推动那扇沉重腐朽红色实木门,而是轻松的窜上殿门外的一株老榕树,接着从一丈多高的殿墙上落地,声响很小。
这座宫殿看着极是荒芜,杂草丛生,都没过了小腿那里,像是多年未曾扫洒过一般。
远处的一个井口都已被封住,屋子的门歪斜在那里,落上了厚厚一层蛛网,破败不堪,半点人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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