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斐琦写到此处,笔尖突然顿住,对高悦道:“朕今日有些乏了,这半首诗你先拿去吧。”
高悦:……
“谢,谢陛下。”
“记得晚膳后随朕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
高悦忙应下,他看出周斐琦脸上好似真有疲态,便主动退了出去。
回景阳宫的路上,高悦捧着那半首诗还在想,周斐琦可真对得起‘周’这个姓,送个诗还这么小气吧啦的,竟然只给他半首?不过,这个字迹……
彼时,皇帝坐在极阳殿后的书房里,面前狂草一般的字迹宣于纸上,那也是半首诗,写到:
止始私情不胜喧,朝朝暮暮自旁观。
心头终有伊人影,仙子如月落水面。
周斐琦望着这半首诗出了一会儿神,再度提笔,在白纸的空处写下了‘硝石’二字,据他所知,即便是倭国目前也称硝石为霜石,因为这种石头就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名字也是他取的,所以高悦口中的‘硝石’到底是从哪儿听来得,还是他也……
第44章 044晋江文学城嘤嘤
周斐琦想到夏至以来,高悦身上发生的一系列变化,以及最有可能造成这一系列变化的那个他最期待的原因,没来由竟是一阵心悸,他连忙收敛心神,冷静下来,想着自己大概真是一个人太久太久了,竟然会期盼这种亿分之一都不到的概率发生在高悦身上——
他狠狠搓了把脸,虽然心中在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再期待了,不要抱任何期望,可有些火种一旦种下并不是几盆凉水说泼灭就能泼灭的。
周斐琦又看了两眼桌上的纸,随即拿起来点燃,扔进铜盆里。之后,他去了御书房,写了一封手谕给柳青风让他带回沽城交给镇东将军。再之后,他开始批改奏折,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脑海里老是冒出一个人的脸——那人一头短发,乌黑亮丽,眉眼弯弯,翘起唇角正在冲他笑,他的嘴唇粉嫩柔软,光是看着就觉得特别好亲……
不能再想了!!
周斐琦认命地叹了口气,本想站起身出去透透气,却瞥见一叠奏折下压着一叠纸,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高悦在夏至那天献给他的治水赈灾草案,当时他只觉得高悦的字迹有些退步,这会再看,不知为何,竟然看出了三分熟悉来,到底是哪里熟悉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看着很亲切很舒服……
一时间,皇帝盯着那份赈灾草案看得入了迷。
高悦将皇帝那半首诗折好,放进袖袋里。之前,既然淑贵妃都说了她查了青叔殿什么也没查到,高悦也就猜到那边应该已经收工了,他便直接回了景阳宫。
景阳宫大部分人都派了出去,这会儿只有小福子带着十来个人正在院子里摆地摊一样地挨个捋后宫名录。众人忙得满头大汗,一抬头见高悦回来了,纷纷起身行礼,别看他们没出去,可也都听说了,今儿在青叔殿,皇上可是又去找他们家侍君了,还把侍君带回了极阳殿,睡——呃,午休了好几个时辰呢!呵……
论荣宠,现在的后宫里还有谁能比得上他们家侍君?!呵呵呵……
高悦这会儿心里装着事,也没注意这些小太监们望着他笑得过于意味深长,还有好几个忍不住在往他的肚子上瞟,恨不得立刻看出他们主子的肚子有了他们期待的那种起伏变化!
这些,高悦好似都不在意,他在院子里问了一个跟去青叔殿的小太监,“青叔殿的彻查是怎么做的?”
那小太监想了想,道:“您和陛下走了之后,都是淑贵妃安排的,我们也是重新派了活儿,让我们检查砖缝,”
“什么?”高悦挑眉,实在有些意外,“检查砖缝?怎么检查?检查什么?”
“让看看有没有金色的小虫。”小太监挠了挠脸,他也觉得这活儿听着好似检查得特别仔细,其实挺滑稽的。
“嗯,其他人呢?”高悦又问。
“其他人,有咸福宫跟来的,还有永和宫和王美人那边带过来的,淑贵妃让他们挨间搜殿,前殿后殿花园柴房就连如厕的桶都没有放过,呃,总之也挺仔细的吧。”
“行,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高悦扬了扬手,那小太监又对他行了一礼,便回到原位继续帮着小福子这队人捋档案了。
小福子见高悦进了书房也跟了进来,手里拿着几沓纸,道:“侍君,这是今日到目前为止齐尚人和乔尚人那边送过来的可疑人员名单,这些是我和小幸子按您的要求整理出来的各宫人员行迹,哦对了,小幸子去齐尚人那边帮忙了,中午那会儿档籍所突然失火,烧了一个柜子,好再救了回来,齐尚人担心再生变故,便加派了人手,准备今晚通宵不睡也要把所剩档案先全过一遍。”
闻言,高悦脸色微寒,心道,这火来得可真是时候,早不烧晚不烧,偏偏太后要彻查后宫它烧起来了,问:“起火的原因查清了吗?烧了的柜子里原本装得什么?”
小福子道:“听说那柜子就是个装历年去世宫人档案的柜子,起火的原因还没查出来,档籍所已上报内侍省,那边正在查。”
高悦点点头,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申时三刻了。”小福子见高悦似乎心事重重,劝道:“侍君晚膳还得一会儿才来,您要不趁这会儿休息一下?”
“不了,你先出去忙吧。”
小福子还想说什么,见高悦从袖里拿出一张纸看起来,只好咂咂嘴出去了。
高悦拿得自然是扣搜皇帝周斐琦给他的那半首诗,高悦以指尖替笔尖,按在纸上,一笔一笔地描绘了起来。虽说手里的字只有这么几十个,但刚才他是盯着皇帝一笔一笔写得,因此那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的走笔习惯,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闭上眼甚至还能看录像一样不断在脑海中回放,真得很像,尤其是撇连捺那一笔,那种笔尖微颤一下再勾回来的小细节,是陈谦上幼儿园刚开始学写字时就养成的。
那会儿班上的小朋友大多都刚开始写田字格,力求横平竖直,陈谦就开始写连笔了。用老师的话说,他就是走还没学会就想跑了,可陈谦偏就不改,就要连笔,还私下跟高悦显摆‘看我字多酷’!
高悦每次都会撇嘴,送他一句‘蛛蛛爬’!
两人还因为这个打过一次架,结果老师调解时说高悦‘你比陈谦早出生三天,你是哥哥,你要让着弟弟知道吗?’又说陈谦‘你既然小三天就要尊敬哥哥,不要动不动就打人,动手是不对的!’
“可是,他说我的字是蛛蛛爬!”小陈谦哇哇大哭,简直委屈死了。
小高悦比他哭得还厉害,捂着肚子跟老师说:“他踢我腿,我肚子好疼!”
老师当时那个表情,高悦至今想起来还觉得忍俊不禁。估计当时的心理就四个字吧——我太难了!
不过,单这一笔细节不足以说明什么,毕竟这是毛笔字,在毛笔行书中这种运笔方式也不是没有,所以若高悦想要验证出个结果,或许该换硬笔再试试。只是这个时代的话,只有穷苦人家写字才会用炭条之类的,让周斐琦用炭条写字,万一人家就是个土著,肯定会觉得自己在冒犯他;另外一种方法就是自己制造出铅笔,但这也有风险,若周斐琦也是个穿得,却又不是高悦心里想的那个人,这一根铅笔基本也就相当于自爆了,而以周斐琦对原主的重视和纵容程度来看,他若知道原主被自己鸠占鹊巢了,高悦现在根本想象不出会有什么结果。
风险太大,不妥!
高悦思来想去,觉得若是自己制造个机会让周斐琦只能以手指沾水或折柳画地写字的可能性貌似还是有的,只是可能、大概、也许自己需要撒个娇、卖个萌啥的……
“唉……”
高悦捂住脸,感觉向周斐琦撒娇这件事,光是想想就已经耻度爆表了,他不确定自己到时候做不做得出来!
“唉……”
啊啊啊,算了,不想了。高悦将那半首诗收起来,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拿出经书抄起来。边练字,边捋彻查后宫这件事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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