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热水升腾,白雾缭绕。景阳宫的大殿里正是春宵意浓时。
当晚,高悦累得睡熟后,帝王侧卧龙塌,轻抚着他的发,亲吻了他的额,再翻身下床后,眼眸中已寒气四射。他披袍束带,进了书房,先后叫来暗日和梁霄,如此这般吩咐一通,当晚景阳宫四周的守备便增加了一倍,而高悦再出门时,总能看到十丈之外有巡逻的侍卫,不免很是疑惑。
高家表婶喝了赫连野三副汤药后果然恢复了精神,这几天她也没再外出,就待在景阳宫里,用那间小厨房给高悦变着花样炖汤补气。
不过,自从那天听说高悦杖责了二公主后,每日来景阳宫‘晨昏定省’的嫔妃到是多了,表婶便觉得高悦的威严算是立起来了,心下自然为他高兴。
表婶不再外出,高悦就又一头扎进了书房,开始完善他的人才选拔题库。他这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真是一点儿不知道前朝的几个老家伙为他入驻户部已经在御书房连‘战’了三天。
而战局也从原来的一对五,发展成了三对五,要问为什么,当然是新加入户部李尚书阵营的两位国公家里也都有心怀抱负的哥儿了。他们其中一位家里有个得知自己是哥儿后就一把火把书房都烧了的烈性哥儿,这位当年因这个壮举,吓得整个平京的媒婆三年生生没人敢登门,他就是安国公鱼思钟的大儿子鱼笺石。或许是家学渊源,他父亲安国公掌英华殿,是以史、书、典、籍、翰林等皆在其辖,这位嫡子鱼笺石自幼便熟读经史典籍,沉迷经纬之论,对男欢女爱一概不敢兴趣,大概是天妒奇才,偏偏他就成了个哥儿,这一下,管你有多大本事,照样逃不过被压的命运。
另外一位抚国公陆泽川家的次子情况与鱼笺石相似,只是命运对他的捉弄更甚于鱼。这陆家次子名叫陆淼,乃是三年前的进士第七,却偏偏在放榜后的第二天来了情潮,得到又失去,其中之憾可想而知。只不过,他念及老父亲为御史之帅,不忍他因自己任性被人诟病,呕血嫁了,至今还在夫家郁郁寡欢,时日一长,倒成了父亲的一块心病。
这些情况,平京贵胄圈里人尽皆知。李尚书以己度人,私下去拜访过两位国公,坦言自己这次如此拼命实乃是为儿拼一片光明前程,两位老国公一听这话,当即感同身受,自然也就站到了他这边。
如此一来,虽然纸面上看依旧是五部那边占人数之优,可是量级上看,还是两位国公更有分量。
因此御书房这场拉锯战终于在吵了六天之后,尘埃落定,且在争吵过程之中,各方为己需求,连选拔人才的提案都吵出了一个完整版,最终的结果就是——
户部争取到了高毕焰,同时大臣们集体建议皇帝此次选人要开放婚配条件,已婚者也允许参试。他们还跟皇帝苦口婆心地说明,什么已婚的哥儿有家室,若是条件允许,这家室也可成外援云云……
周斐琦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因为有了家室的哥儿,更有生活经验,为人处世也会更圆滑,可以令高悦省不少心。这件事定下之后,周斐琦憋了三天终于再次来到景阳宫。
当然他这次来的主要原因也不光是为了和高悦商讨入户部的事,更关键的一点是明日便是秋分,晨起开始便是嫔妃们的晋封大典。这一晚他想和高悦一起过,想提前看看他试穿四君毕焰礼服的样子,那套衣服因是要给高悦穿,他还特别交代礼部在原有的规制上改了几处,加了些修饰。
这段日子周斐琦和高悦都忙,那礼服做好后,他匆匆看了一眼,桔红的底色,金丝绣纹,两肩彩羽翻翘,正是毕方展翅,烈焰灼阳之势,配上四君的金色高冠,穿高悦身上,定然艳惊四座。
申时试装,周斐琦几乎是踩着点儿驾临景阳宫。
他来的时候,高悦果然正被一群人围着伺候梳头,上装。众人见皇帝亲临,忙行礼请安,周斐琦却让他们仔细伺候高毕焰,他自己则是坐在了一旁安静喝茶,只是那双眼,一刻也没从高悦身上移开就是了。
宫人们见此,多有惊奇,但更多得还是望着高悦偷笑。不少老宫人甚至感慨,皇帝陛下和毕焰君的感情好似也如世间普通夫妻那般恩爱绵长。
这套四君礼服,高悦其实不是第一次试,之前也有试过两次不过是肥瘦待改,他当时只觉得这衣服颜色鲜亮,远看如火,近看精细,跟他印象中那种黑白灰的庄重礼服大相径庭,后来悄悄套了小福子的话,才知道,大周后宫的四君,礼服颜色各不相同,比如原来的林敬之,晋封青叔君的时候,那套礼服是青红的颜色,还有南朱君和玄鹏君,礼服的眼神分别是朱红和玄红,而毕焰君作为四君之首,礼服的主色为桔红,再往上还有宣明君和重睛君,颜色会越来越接近正红色。
而后宫中,历来有资格穿正红色的人只有一位,那就是皇后。
帝后大婚,才会出现双红并立的盛景。
四君相当于妃位,正二品,往上还有贵妃(宣明君)从一品、皇贵妃(重睛君)正一品,皇后(凤凰君)自然就是超一品。
四君之下的品阶礼服其颜色按品阶高低亮度递减,女妃这边的官服则是服饰上的亮色绣纹递减。不同品阶皆有不同的规制,常服则又是另一种论法。
高悦本来坐在铜镜前,放任宫人伺候梳妆,这事自从他穿过来日日如此,本是早已习惯的事,偏生今日周斐琦坐在他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看,高悦几乎是眼睁睁在铜镜中,看见周斐琦眼里的热度节节攀升,他竟然瞬间觉得梳妆这个事吧怎么都不自在了。
高悦倒是想说周斐琦两句让他注意影响,可周围这么多人,他碍于皇帝的身份自然还是要给他留几分面子,于是只好自己忍着那不自在,可是有些事往往越是刻意压制越压制不住,一个头梳到最后,高悦甚至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唉,男朋友太爱你,有时候也一种烦恼啊!
这套礼服,前后改了好几次,如今再穿到高悦身上,不要说皇帝了,就算是伺候的宫人也觉得这衣服穿在高毕焰身上,真如仙君下凡一般,令人不可逼视——因为,你看第一眼会恍惚,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心口怦然,然后眼就不听使唤了,它会不顾你的指挥,只将视线粘在那人身上,跟着他转,跟着他走……
——就像是被吸了魂儿一般!
自从高悦穿戴整齐后,大殿里就极静。
高悦头戴的那顶高冠有些沉,他不太舒服地转了转脖子,道:“这顶冠若是能轻些就好了,还有”他又抬手抻了抻腰带,“这个有些紧,我有点儿喘不上气儿——”来字还没说出来,就听皇帝在一旁开口道:“你们先都下去!”
宫人们如梦初醒般连忙躬身退下,退到大殿之外,不少人还在恍惚,刚刚那一刻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看到了神仙?!这样的美貌还是在高毕焰没有上妆的纯素颜时,若是明日再给他画上毕焰妆,那不知会是何等风光……
周斐琦终于在椅子里站了起来,他走到高悦面前,手抚上腰带,想将手指塞进腰带里实际测量一下到底是松是紧,然而,那腰带似乎真得是做紧了,周斐琦才捏着边缘抻了一下,高悦竟然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小声轻呼:“别动!”
见他这样周斐琦连忙扶住,并立刻给他解开了。那腰带被抽出来扔到一旁,繁琐的袍服层层散开,高悦却紧紧抓着周斐琦的胳膊,喘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手下意识摸到自己的腹部,心想,难道是这几天练习梁式秘传小蓝本腹肌苏醒了,腰粗了点?
可他摸着,这手感,好像只是轮廓比之前清晰了一点呀,估计是吃得太好,长胖了点。
周斐琦见高悦这个动作,眼中突然精光一闪,忙问:“是哪里不舒服?”
“好像是有点儿岔气儿。”高悦看向周斐琦,不满道:“你刚才是干嘛?我都说勒得慌了,你还抻它?!”
“我错了,我帮你量!”
“诶?”
周斐琦说着就为高悦拉紧了敞开的衣襟,将他揽到怀里抱着,拇、中二指迈步一样在他的腰上一下一下的滑动,他的眼中温色浓郁,望着高悦如一池摇动的温泉,袅袅升起的雾气仿佛都能瞬间熨平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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