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他亲自将这位村长扶起来时,所有人都不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些人里,当然也包括那些跟回来围观的好奇村民。他们似乎都想不通,一位宫中的贵人皇帝的妃子户部的计相为何会对一个小村庄的村长如此尊敬?在他们这些人的固有概念中,那些达官贵人全部都是一幅高高在上,从不会把普通百姓放在眼里,更不要提亲手相扶这种待遇了!
可是,此时此刻,谁都看得出来,高悦眼中真情流露,不似作伪,他好像是真得在心疼一位农家老汉,那副神情就好似庙里那些悲悯众生的神明,令见者,无不崇敬。
“村长无需多礼,你还认得我吗?”高悦声音很轻,好似怕吓着老汉似得。
老村长听见高悦这样说,才怯怯抬头,这一看一眼便认出眼前这人就是前些日子来他们村里的那个——“你是,陈家小哥的媳妇?”村长说完又觉得不妥,连忙就要跪地请罪,被高悦给拦住,就见高悦笑着点了点头,道:“就是我。那位也不是陈家小哥,是当今陛下!”
“什么?”村长听高悦这话,吃惊得浑身都抖了一下,看那样子好像又要站不住。好在他身后有个青年及时扶了他一把,老头儿才没摔倒。
高悦一见这个青年,立刻又笑了,叫了他一声:“赵大牛?”
“参见计相。”赵大牛低着头,听高悦喊他,也连忙要跪地行礼,被高悦拦下,道:“以后不必如此多礼。我此次来是有事要和村长说。”
“唉,”村长当然知道高悦要说什么,闻言便长叹一声,道:“陈、呃计相大人,咱们庄稼人也不懂繁文缛节,就认个一熟二忠,您既然之前来过我们村儿里,我就拿您不当外人了。这么跟您说吧,前两天大家伙刚听说咱们村可以缓缴秋税那真是人人高兴像过年一样,可是这老爷儿没跑两个圈儿,整个村里如今连一粒多余的粮食都没有了,您说说这乡亲们的心里能痛快吗?再加上那抓壮丁和抢耕牛的官兵,现如今咱们村子里,连明年开春儿要种的种子都没有一颗,没有牛连地都犁不动,这个冬天眼看都熬不过去了,又哪里还敢想明年的缓税呢?我们家地窖里还藏了两缸咸萝卜,对付对付也勉强能撑一个月,可您知道吗?那些今年秋收后连税都交不起的人家恐怕今日连晚饭都没有着落呢?
咱们这村儿里的人,您上次也都见过。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如今若不是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们怎么会跑到官道上去拦钦差的轿子?不过,说到底还是我这个村长没当好,我愿意自请——”
“您恐怕误会了。”高悦连忙截住他的话,道:“我要跟您聊的事情,并非追责。之前我也和乡亲们说过了,这两天各位乡亲所有的损失朝廷都会给补上,失散的家人朝廷也会寻回,还有,今日他们拦官之罪我也不会追究!”
高悦话至此,所有围观的乡亲们听了后,都不免露出了感激神色,甚至纷纷自觉下跪行礼,感念皇恩浩荡,感念计相慈悲之心。
然而,高悦要得并不是他们的感激,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稳定民心,于是他便跟老村长说:“我要跟您说的事情是,请您出面,召集所有村民,我有话要和他们说!”
“好,好好!”老村长好似是真被高悦打动,一边揉着眼眶一边点头,随后便向赵大牛身旁的一个青年伸手,说:“大壮,扶爹去拉钟!快!”
村长姓赵,他儿子自然就叫赵大壮。大壮扶着他爹去拉钟,村民们跟着他们往挂钟的大柳树那边走。高悦叫住了已经转身跟着人群往外走的赵大牛,问:“怎么没见你爹?”
赵大牛恭敬地答道:“我爹昨日被乡亲们打伤了。”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爹?”高悦神情一凛。
赵大牛道:“因为我爹劝他们不要闹事,他们不听。还说我爹是跟官府勾结,拿了官府的好处。唉,计相大人,我其实有句心里话想跟您说。”
“你说。”
“这村里的事,我劝您还是不要管。咱们这个村人心不齐,不是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赵大牛能跟高悦说这话,可见是真把高悦当成了自己人。
不过,高悦要做的事不可能因为一些困难就放弃,所以他听了赵大牛的话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这样集会之后,我去你家看看找老爹吧。”
“感激不尽。”赵大牛躬身行礼,见高悦不再问他,便告退往前走去。
等他走远,梁辰几人才凑到高悦身边,低声说话——
梁辰道:“这个赵大牛可以用一用。”
“嗯,他刚才那么说,看来是有心想要借此上位。是个有心计的人。”陈无水道。
程章道:“他有一句话说得不错,这个小村子的人心确实不齐。我看咱们之后,还是得带些自己信得过的人来,前期没有摸清底时,最好还是与乡民保持距离。”
“嗯,”高悦说,“你们心里有底就行。人员调配上需要多少,需要什么样的人一会儿拟个单子出来。还有,我让村长召集了全村的人,这次我不出头,梁辰你来。毕竟你才是税改的钦差。这些村民心里担心的事情你们心中都有数儿了吧?咱们虽然承诺不追责,但也是下不为例,一会儿你要把这点也跟他们说清楚。这个村子未来该怎么管,梁辰你要拿主意!治安这块,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相信陛下定然会有安排。”
高悦最后这句说得没错,就在梁辰给全赵家村的百姓们开动员大会的时候,周斐琦让卞易调出的一千守备营士兵已经快马加鞭地赶到了。此为,跟守备营一起来的还有五名南厂戌卫。两方的领队将领分别是顾瑞云和沈千沉,两人都是年纪轻轻却能力卓越,官声良好,品行出众,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这两人一到,还引起了大柳树处的村民们一阵小小骚动,不过梁辰正讲到慷慨激昂处,高悦便没让他停,只带着程章和陈无水于人群后,见了那两人。
顾瑞云和沈千沉见了高悦立刻单膝点地,抱拳行礼。高悦虚扶一把,道:“二位小将军快快请起。难得你们赶来迅速,现下本相需顾大人安排兵士担起赵家村的日常巡察,确保日后村中百姓和驻守官员的安全。另外,沈大人三日之内请务必查清赵家村村民闹事一案的起因,寻到被假冒军士们抢走的百姓现在何处,之后如何营救,你二人商议后均报梁大人再行定夺!”
“末将遵命。”
两人立刻着手排布。
梁霄待二人退下后,才向高悦禀报:“计相,县令已带来了。”
“来得好。”高悦冷笑,对程章和陈无水道:“你们俩去通知村长,让他准备些桌、椅、板凳和藤条、杖板来。一会儿梁辰说完,让百姓们不要撒。我要在这——当众审官!”
两人得令,脸上不免都露出了期待神色。梁霄却没有急着离开,沉吟片刻对高悦说:“我之前派来抓那铁匠的侍卫回报,铁匠一家人去楼空,刘三七带着他们几人挨家挨户问了一圈儿,把今日没去闹事的那几户人家都问了个遍,所有人都说没看到过铁匠的媳妇和孩子今早出来。但是两个大活人也不可能凭空就没了。所以我让侍卫们把铁匠家番了个遍,搜出个了这个——”
梁霄手里托着一个布包,打开后,高悦只看了一眼便瞳孔微缩——那是一个罗盘。虽然雕刻得有些粗糙,又是木质,但上面那一层层的刻度还是能看出是个奇门盘。
高悦脸色凝重,问梁霄:“派人去赤云观请道长了吗?”
“派了两人。自官道那处就已经动身回去了,想来若是顺利,午后便能抵达。”梁霄道。
高悦点了点头,又问:“之前那几个神情异常的村民可有派人看管?”
“派了,都在郊院里呢。”
“嗯,那就好。”高悦回头,看了眼高台之上的梁辰以及高台之下乌压压的一片头顶,这些村民此刻听梁辰讲话正是聚精会神之时,但有些人显然听得眉头发紧,似乎不能完全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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