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途中被要求特地转机去巴黎,拿一副,兄长遗忘的,拼图。
离谱程度的确出乎郁启明的预料。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豪门里的经书更是无字天书一样让普通人摸不着头脑、盘不通逻辑。
郁启明内心里叨叨完毕,放下咖啡,一脸我什么都没有发觉的社交微笑,低下头摸出了手机刷起了游戏攻略。
当着老板的面摸鱼是打工人获得快乐最有效的方式之一,同时,郁启明认定通过摸鱼这一个行为,不仅能够有效提高他本人在人类社会当中的市场价值——对于延缓他那一点轻微的精神疾病发作时间也有奇效。
轻微的精神疾病——打工人必备之厌班症。
一脸温和表情摸鱼的郁启明偶尔抽空关注老板的动静。
事实证明,裴总的确只是因为心情欠佳所以才脱口而出要的那一杯咖啡。
至于那一杯咖啡,从端到裴总的面前开始到他们登机走人都没有被礼貌性地喝上一口。
甚至,
郁启明十分确定,
裴致礼甚至还面色略带纠结地先把那一杯咖啡朝远处推了一把,顿了顿,又拉回来了一点。
……
不理解但尊重。
临别时,郁启明起身对这一杯可怜的咖啡比了一个再见。
手上挂着大衣已经走在前面的裴致礼似是无意,侧身看了他一眼。
郁启明忙快走了两个跨步,跟到了老板的身旁。
只是,离得近了就又闻到了人身上那点浅淡的香水味。
郁启明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对方的后颈,又迅速移开。
落地窗外,一架飞机正在启动。
郁启明在短途飞机上陷入了一场短暂的睡眠。
梦里是乔丰年的背脊,二十岁的乔丰年比现在更清瘦,皮肤泛着健康的莹润色泽,他背对着他,双手撑在酒店的落地窗上。
郁启明的目光像是落在他的背脊,又像是落在窗外的夜景。
钢筋铁塔下流转过柔软的河水,闪烁的灯光五光十色投射到河面,那条河像是故乡旧屋前的河流,像,又不像。
他听到自己在问乔丰年:小乔,这是哪里?
然而乔丰年没有回答。
铁塔突如其来崩裂,柔软的河水汹涌着扑向他。
郁启明猛然惊醒。
他们的飞机正盘旋在城市上空。
今夜的巴黎有雨。
* * *
裴时雪先生的公寓位于巴黎第七区,是一幢典型的奥斯曼风格的建筑。
等到郁启明和裴致礼到达公寓的时候,已近凌晨。
巴黎夜雨打湿了两个人的外套,公寓旁的路灯闪闪烁烁,一辆摩托车碾过水潭,哗啦一声溅起水花。
裴致礼下意识伸手拉了一把郁启明。
郁启明被扯着往后退了两步,溅起的雨水只打湿了一点裤脚。
“……谢谢裴总。”
裴致礼松开了手:“不用。”
水潭收归平静,雨声渐悄,郁启明提着行李,跟在裴致礼的身后上楼。
裴先生的公寓在五楼,大门被刷成了一种色泽馥郁的深绿色,门框两边贴了一对已经有些褪色了的春联,字迹工整,寓意吉祥。
裴致礼打开了门,公寓玄关的灯同时亮起。
说真的,透过裴致礼的肩膀,郁启明第一眼看到这个公寓时就确信,这的确是裴时雪住过的房子应该会有的样子。
这一整个空间里,有太过于浓厚的属于裴时雪此人独有的“艺术”气息。
满地杂乱的法文报纸、干涸的油画颜料、还有被扭成乱七八糟、奇形怪状模样的泥塑。
它们大大咧咧、乱七八糟地叠放在公寓的客厅里,让人几乎无处下脚。
——艺术品,都是艺术品。
裴家当初花了五个亿在S市寸土寸金的区域替裴时雪打造了一座私人艺术馆,展览的或许就是这一些……十分有品位的艺术品。
哦,还有——
郁启明面带微笑地看向一副正对着大门的、巨大的、男人裸身画像。
画里的男人披着白色头纱,正坐在一丛浅粉色的桔梗花从里,如果不是那张脸上被泼了鲜红的油漆——
好吧,就算被泼了油漆,郁启明依旧一眼认出了该男子正是裴时雪先生那一位多年“好友”,傅氏那一位清贵的大公子,傅清和傅总。
郁启明不懂艺术,只能客观评价一句:身材不错。
还来不及看清油画细节,这幅画就被裴致礼随手拿了一块黑布遮了起来,他遮完了之后转过身,目光凉凉地瞟了郁启明一眼。
郁启明十分自然收回了目光,他放下手中的行李,假模假样地环顾了公寓一周,然后对裴致礼说:“裴总,我先打扫一下客房?”
就,先整个能睡觉的地方。
凌晨一点,是个人类都需要休息。
裴致礼显然是个懂得持续剥削才能创造最大效益的资本家,十分理解想要牛马跑,就得给牛马好好吃草的逻辑。
他不说话,直接朝着右手边一扇房门点了点。
郁启明于是脱下了大衣准备干活。
左右环顾了下这满地艺术品都没找到能放衣服的地儿,没办法,他随手丢到一旁的行李箱上。
想换鞋,找了圈没找到,遂放弃,施施然地穿着皮鞋走进了屋。
裴致礼还是站在那一幅画下面,眉头微拧地盯着一个塑造地十分扭曲的、疑似人类幼崽形态的东西。
郁启明对这玩意儿一窍不通,同老板点了点,擦过他的肩膀往另一边走。
伸手拧开了客房的门,在左右墙壁两边试探地摸了摸,摸到了开关,打开。
不大的一间屋,垂着丝绒面料的华丽窗帘,很窄的一张床,被子凌乱,床头散漫堆了两个枕头。
郁启明在第一时间感到不妙。
他脚尖顿了顿,往里走了两步,然后,一眼发现了一些……人类生活用品。
郁启明站在原地两秒,然后果断选择退出,他握着门把手,犹豫了一下,没关,只是侧过身对一旁也已经脱下了大衣的裴致礼说了一句:“裴总,请问这里一共有几间客房?”
裴致礼正在解西装的扣子,闻言顿了顿,然后直接抬步走了过来。
裴致礼国内TOP大学毕业,国外常青藤念硕,智商一向优越。
郁启明话只露三分就足够让他察觉不妥。
何况,在对于裴时雪的认知上,裴致礼显然比郁启明更加深入且深刻。
果不其然,他的目光直勾勾就往那床上放,掠过散漫的枕头一眼发现了深蓝色被套上疑似被使用过的塑胶制品。
郁启明确信,在那一刹那,裴致礼一向平静的脸上露出的一抹掩饰不住的嫌恶。
是,都是成年人,谁没用过这玩意儿?
就是用完了得收拾,是不是?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是幼稚园小班老师的重点教学内容。
裴致礼显然不想就兄长的性生活和自理能力是否达到幼稚园小班水平在下属面前发表意见,他只是砰地一声当着郁启明的面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老房子,震的地板都在动。
郁启明为了防止被房门砸到,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不小心撞到了裴致礼的肩膀,他忙开口致歉。
正在此时,裴致礼也恰好抬头。
两人一齐说了:“抱歉。”
郁启明愣了一下。
裴致礼瞳孔微缩,他嘴角动了动,顿住,往后退了一步才又道:
“那边还有一间房间。”
他说话的时候,郁启明又闻到了那点香水味。
又淡又冷的调调。
平铺直叙地往他鼻腔里钻。
裴致礼说:“先看看另外一间,要是不理想,再去订酒店。”
郁启明伸手揉了揉鼻子没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客厅,裴致礼伸手打开了另外一间客房。
这一间比起之前那一间,空间看上去更大一些,还是华丽的落地丝绒窗帘,只是那床上一眼望去就知道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铺盖都没打开。
这一间看上去问题不大,应该能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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