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京郁一愣,裴镜嫣也问了他一个同样的问题,当时她还十分诧异,丝毫不怀疑下一秒就能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东边落下。
“游戏制作可能出了点问题吧,更新老长一段时间了。”
李涵联想到市面上都没人听说过这个游戏,他利用多年玩游戏的经验自动理解了这段话:“唉,小厂的游戏,经费不够是这样的,只能尊重祝福等待了。”
他吃了口菜:“诶对了,你奇旅游记上次上线还是在半年前,既然现在你那个游戏暂时没得玩了,要不继续玩会?”
谢昭君正前方坐着一位发怒的金发少年,因由种种愤怒和怨气交织,显得格外炸毛。这是他的通病,生下来就有一头卷发,情绪一旦激动些,就尽数跃起,显得格外蓬松。
谢昭君左手边有一架轮椅,轮椅上的少年牵着他的手,紧紧的,捏着掌心上刚养起来没多少的肉,悠哉游哉地端着茶水舔唇,一双黝黑的眸子半眯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幕出现在餐厅。
距离上午那场尴尬的变故已经过了一整天,夜色弥漫,夏虫嘈杂。
已经到了晚餐的时间。
女佣娜娜端上晚餐,鲜嫩的牛排盛在盘子里,端上了餐桌。
四周寂静,几人聚在餐桌上,却一点声音没有,除了刀叉碗筷碰撞轻微的声响,世间仿若静止。
一瞬,或者两瞬。
没什么声音。
裴京郁终于耐不住寂寞,几口气未吸上来,硬生生挤出一个笑。
“哥哥。”
他叫了一声,带着椅子转了个弯,正面向无知无觉,柔弱可怜的某个瘦巴巴的小孩,声音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这位是?”
这话问得没水准,昨天就见过的人,今天还要重新认识。又不是健忘症,需要见一面就要介绍一次。
谢昭君坐在谢自祈身侧,一动不动。
由少年替他开口,淡道:“裴京郁。”
他道:“吃饭。”
裴京郁耷拉下脑袋,有些闷闷道:“哦。”
余光却恶狠狠瞪了一眼又瘦又白的某只小白花,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没料到谢自祈那样傲慢的存在居然喜欢这样的类型,即便是当弟弟,他向来也是要最好的。
谢自祈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是最好的,最漂亮的,最华丽,他都不要。
裴京郁送过他许多东西,最新款的游戏,限量的球鞋,昂贵的高达,他都不喜欢,或者说,也不是不喜欢,是这些东西于他而言都太简单了。
即便他不送,也多的是人会送。
裴京郁从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摸不清喜好,以至于相处那几年只能巴巴跟在他后面追,追着他陪着自己玩。
然而如此挑剔的人,如今身边竟然有了个人,还是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小屁孩,乳臭未干的小玩意。
这太奇怪了。
裴京郁敲着刀叉,余光观察两人。
如果说喂食和照顾,他还能给自己找个借口,或许是大病后性情变了,不再那么拒人千里之外,又或许是长辈的嘱咐让他照顾这丑八怪。
然而令他觉得震惊的是,谢自祈脸上没有不耐,也没有往日面对他时的显露的烦躁,甚至连不悦也没有,仿若真和他关系亲密,同吃同住,密不可分。
裴京郁心底的怨气中,悄悄产生了一丝好奇。
仅仅只有一点,不起眼,却令他坐立难安。
谢自祈动作算得上轻柔,他喜欢投食这项娱乐项目,令他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愫。
被人全心全意信任的滋味罕见,至今为止,还未在他生命中出现。
谢昭君很听话,也极会讨好他人。
让他吃什么,就吃什么,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冷落呢,也会悄悄示好,与他外表全然相反,这并不是个木头。
谢昭君迟钝,不清楚周遭暗流涌动因他而起。
他只张着嘴,等待喂食。
舌头小小的,也有点像猫,可是没有倒刺,就比猫还要柔顺。
裴京郁不小心瞥见这一幕,牛奶呛了一鼻子。
这外来户没见过世面,头一次见人能当成宠物来养的。
女佣递来纸巾,他慌乱擦拭袖口和衣角沾染上的牛奶,一边又咳嗽,又忍不住观察两人相处。
怪异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众人心有灵犀未有一人出声,好似一场默剧。
默剧演到最后,又变成了哑剧。
裴京郁吃完饭,闷不做声向楼上走去时,距离他几步的餐桌才发出一点轻微声响。
那丑八怪微微偏过脸,露出脖颈间的一块玉石,红绳系着的,青白色,色泽极温和。
他摸着这块玉,仰起头,露出尖尖的下巴,唇瓣沾了点牛排酱汁,变得有些黑红,更显得他白,像一只没成年的吸血鬼。
小吸血鬼的声音也不太能见人,低声道:“哥哥,我吃饱了。”
谢自祈这才放下刀叉,“娜娜,收拾一下。”
女佣擦着桌子,目睹谢自祈牵着谢昭君的手来到客厅,沙发宽大,足够容纳两人。
他们蜷缩在一块,像是抱团取暖的一对兄弟。
日益相处,双方竟真有点相似了。 气温腾一下上了档次,长袖长裤再穿不起了,谢自祈令女佣去买了新衣,夏装也不需要一件件试,往大了买,总归往后是要长个子的,太小就显得紧绷,看着也不怎么舒服。
衣服是买给谢昭君的,堆积到他房间的屋子里,挤满了衣柜。
谢昭君是个慢性子,等到反应过来已经到短袖的季节时,女佣已经在思量着给他剪头发了。
“夏天热,剪了头发就不会碍事了。”她是这样解释的。
谢昭君同意了。
剪头发时谢自祈站在身边,盯着女佣的动作,剪刀咔嚓咔嚓,几下过后,额前的碎发尽数掉落,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
小孩乖巧坐着,一动不动。看不见四周,自然也看不见旁人的目光。
因由这段时日的投喂,尽管还是瘦,却已经接近苗条的地步,哪哪都白,五官小,抿着唇似乎有些紧张。
谢自祈给他的黑纱,被他用来捂着眼睛,刘海的作用已经没有了,何况夏天确实热过了头。
剪完头发,小孩就被谢自祈牵着,走去花园里,在那里消遣时光。
谢自祈看书时,不爱发出声音,也不爱说话,大多时候只有书本翻页时的声响,沙沙,像风。
但他又有个毛病,喜好摸着小孩的脑袋,或者耳朵,总之,是要有点肢体接触的。
大多数时候,谢昭君会乖巧得将下巴搁在他的腿上,趴在边上发呆。
发呆也是门学问。谢昭君深谙此道,常常冒出点惊世骇俗的想法。
原先是一门心思要睡觉,可是夏天实在太热了,即便是在花园中,有玻璃罩着,里头开着空调,还是热。
心头上的躁动,是无论如何也消停不下去的。
罕见的,这小孩觉出点无聊,双腿并和,坐直了身子。
他冒出个想法,过于鲜明,以至于未修饰过就吐了出来:“哥哥,我想去上学。”
每个孩子都会上学,院长和闻女士都教导他要好好学习,日后改变命运。
即便他确实不爱人际交往,然而学校,总是意味着好的。
好的老师,好的同学,好的知识,需要他自己去探索,才能发掘其中真相和趣味。闻女士是这样说的。
谢昭君听闻女士的话,深信不疑。
谢自祈合上书本,垂下头,望着腿边昂起脑袋,稚气的脸庞。
如此观摩,又伸手摸上他的耳朵和下巴,语气平平,没什么起伏:“上学?”
谢昭君点头,耳畔的黑纱晃啊晃,更衬得他白。这份白相较头一天,要更加健康,非得是苍白憔悴,这白里透了点红,中和起来,就像粉,可偏偏比粉还要深点。
是有点像桃子的,未成熟的桃子。
谢自祈抿了抿唇,红唇染了点水色,显得妖艳,可惜谢昭君看不见,还以为是寻常问答。
“你想出去吗?”
“如果是上学的话,”小孩当真认真作答,“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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