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她动了动唇,又弯下腰,摸着他的胳膊,带着迟疑询问:“不疼吗?”
谢昭君抬眼,对上女佣秀美的脸,想了想,“有一点。”
“但是,可以忍受。”
可以忍受的疼就不是疼了。福利院里磕磕碰碰也是常事,也不至于一点创伤就跑到医院里,又或者去告状。
忍耐是每个福利院的孩子精通的学问。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顾冶。
顾冶……是个例外。
谢昭君都快忘了他长成什么样子了。
太久没见,脑袋主动为他格式化去渐渐遥远的记忆。
傍晚时,淤青发紫,显出一些狰狞的前兆。
女佣找来药箱,给他喷了点药剂。
药剂有股怪异的味道,嗅起来像消毒水味。谢昭君的胳膊四周都涂了药剂,等待明天,或者后天伤痕消失。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谢昭君用书消遣时光,然而女佣不允许他过度使用胳膊,于是只好作罢。
睡觉也不怎么能睡得着,夏天实在太闷,即便是开了空调,窗外也吵,于是只好发呆。
发呆的过程女佣也陪在他身侧,站在床边,垂着脑袋。
夜色降临之际,谢昭君才听见这个宛若木头人似的女人开口,“到时间了。”
谢昭君打开手机,屏幕上的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一对有些潮湿的眼睛,因由常年被遮掩,显得有些不能见人。
避着光也避开一切可能的对视,他将手机贴近耳朵,等着这块小小的长方形通讯机器响起铃声。
每晚通电话的时间不太能固定,大多是谢自祈做完检查后,才有时间来通电话。
然而今夜似乎与众不同,接通后,谢自祈在电话里却显得比往常要更加活跃,语调渐升,显得轻松欢快,全无治病时的沉重。
他在电话中告诉谢昭君,自己或许马上就能回去了。
“检查很顺利,”谢自祈头一次讲述关于他病情的话题,“可能下周我就能回去,或者更早一些。”
谢昭君乖巧应答:“好。”
谢自祈想了想,道:“最近吃得好吗?”
谢昭君的瘦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除却年幼时摄入的营养不够外,还有他自己身体上的缘故。
胃是不能一次性吃大的,医学上讲究循序渐进,一切都要慢慢来。
他一日日增加饭量,往常是谢自祈监督他,现在他走了,就变成娜娜来替他挑选合适饭量的食物。
谢昭君罕见得有些迟疑,但也仅仅一会,“还好。”
确实是还好,除却那场可能算不上意外的意外。
谢昭君没有将裴京郁的话放在心上。
他有独属于自己一套屏蔽外界骚扰的流程,然而其他人不知道,还以为是无情。
当然,或许可能是无情,毕竟无情的定义那么广泛。
谢昭君的无情也是广泛的,面向群众是无数的别人,并无固定数量。
任何他觉得没必要讨好的人,即便有危及自身的行为,也都可以忽略。
“阿郁和我一样。”
谢昭君抿着唇,看向场中最大的摩天轮,摇了摇头:“我也不喜欢。”
“我不会剥夺其他人快乐的权利。”
“我只是这世界上这么多幸福之中的一个。”
“我希望他们能和此刻的我一样……”
他骤然一笑,笑颜似吹皱一池春水的风:“一样幸福。”
第88章 霸总の告白
路旁青绿花叶上的露珠反射着太阳跳跃的光束,这些粼粼的波光映在谢昭君脸上,让他宛若被天光照耀的神祇。
他用柔和又专注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只用这种目光注视自己。
虽然这一切让他觉得有些像梦般不真切而不可思议,但这不是梦。
再次意识到这一点的裴京郁忽然更加高兴了,心湖泛起更深的涟漪,紧接着涌入脑海中的是名为羞怯的情绪。
下意识轻笑一声,他竟有点不敢看谢昭君直勾勾的目光:“好了,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你幸福了。”
裴京郁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各类游乐设施,忽然觉得昨天晚上做的什么攻略都失去了意义。
然而当一切真正发生后,他又开始急躁,心里有把火在烧,将他的理智换做失控的纠结。
但他并不知晓因何烦闷,又因何在意。
他本就该讨厌他,谢昭君,这个犹如从天而降,没给人一点讯息就占据了谢自祈身侧位置的心机孩子,他该讨厌他,将他驱赶,凭借自己高超演技,将他击溃,赶出谢家。
本该如此,然而……
为何一想起他,是会不自觉关注的呢?
裴京郁并不精通情感学问,在经历了几日的折磨后,他终于在某日午后为自己寻找了一个理由。
即便是为了谢自祈,自己都要去道个歉的。
不然那心机的小孩先冲哥哥告状怎么办?哥哥本该就属于自己,他要先行掐灭这个罪恶的苗头。
裴京郁自小没给人道过歉,他这人傲气,因由家世,或许也有点样貌的意思,即便真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别人也不会让他道歉。
身边认识的朋友与他一样如此,连个模仿样板都没有。
于是他只好自己上网去搜查礼物的信息。
道歉不都要送礼物,人之常情嘛。
至于挑选礼物又是另一种高深莫测的学问,他并不知道谢昭君喜欢什么,只是依照自己每日午夜梦回时闪过的画面,在那破碎的午后,拼图般构建起一些隐藏在角落中的线索。
书。
谢昭君约莫是喜欢书的。
至于具体是什么书,裴京郁并不了解。
他依照自己的想法,从网络中寻找到合适的书本。
“安静。”
谢自祈捏着他的耳朵,笑道:“喜欢猫啊?”
这笑容实在漂亮,明艳动人,叫人移不开目光。
“我把你,当猫一样养,怎么样?”
女佣已经有段时间守在门外,本意是担心谢昭君发生意外,实际上其实是害怕那日的变故再次发生。
裴京郁很有耐心,等待一个绝佳的机会。
某一日傍晚,裴京郁指了指客厅上的花瓶,又指了指里面已经有些枯萎的花朵,以寻常的口吻道:“娜娜,花要枯了。”
三天前刚刚剪下来的花失了颜色,裴京郁面不改色,捏着手中硬生生拽下来的大把花瓣,藏在身后,露出一个无辜的笑:“你知道哥哥不喜欢太萎靡的花。”
女佣张了张嘴:“我要看着小少爷,他……”
裴京郁皱起眉,不太高兴:“难道我会去为难他吗?”
“不,裴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去啊,”裴京郁道,“快去快回,哥哥不喜欢萎靡的花,难道我就会喜欢吗?”
女佣一步三回头,终于快步冲入了夜色。
裴京郁捧着书,摸了摸头顶翘起的卷发,用手抚平,尤不管用,又用水压平。
他面上是没什么表情的,只是藏在头发后的耳朵有些发红,然而他自己也不在意,以为是怒的。
确实,谁对情敌出手,不都是怒火中烧。
开门的时候又刻意伪装心绪,平稳心跳,深呼吸,再步履轻快。
如此,才进入房间。
谢昭君还未睡醒,头靠在枕头上,手中还摊着本书。
黑纱重新又绕在了眼睛上。
他睡得很沉,也很乖,一动不动,毯子静静搭在身上。
那双折磨他许久的眼睛闭上了,裴京郁松了口气,过后又有些莫名的紧张。
他的目光向下,落在他的胳膊。
如今那里已经不见红印青紫,留下一小块淤青,快要消散的印记。
裴京郁将手中的书本放在床头柜,随即静静等了一会。
没有醒来。
他正要发出点声音昭示自己的存在,手伸过去,刚要将他推醒,却没想到变故突兀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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