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簕崈庆幸又惋惜的二十多年,簕不安立刻就推翻了。
他说:“我就不应该!我就不应该认识你!簕崈,你就当我们不认识,就当我们没关系吧,求你了,放过我!”
簕崈没要听这些话,他最不想听这句话,偏偏簕不安最先脱口而出就是这一句。
“你看,多深厚的感情,你说放下也就放下了。”簕崈怜悯地看着簕不安,平静叙述,将一切责任强加在簕不安身上:“不管是情窦初开的初恋,还是持续二十多年的友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心地善良的你会喜欢,外貌优越的你会喜欢,萍水相逢你也会喜欢,喝酒碰杯一对视你就说心动了,但其实你谁都不喜欢。”
“——你才是最凉薄的人。”簕崈下结论说。
“谁他妈凉薄?”簕不安绝望到极点:“你看看你在做什么,这是你说的友情?”
事到临头倒打一耙,他没见过比簕崈还神经的神经病,去他妈见了鬼的友情,一家子人渣神经病!
簕不安累了,精疲力尽,不想再争论,他只想离开,于是再一次推开簕崈:“你随便,反正你也说了我凉薄,妹妹我也不要了,你爱怎么办怎么办!”
他赤着脚往外走,簕崈说:“好。”
脚步一顿,簕不安几乎被逼疯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簕崈说:“留下来。”
“不可能!”留下来继续被恶心吗?簕不安恨到极点,气得发抖:“求你了,放过我行吗?我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了,你就当我年少无知,你们都挺厉害的,我们兄妹就两个普通人,受不起!”
簕崈忽然做出噤声的手势:“很晚了,该休息了。”
没什么道理可讲,簕不安的花言巧语歪门邪道他不要听,讨厌还是憎恨也无所谓,是他自己一次又一次撞上来的。
簕崈强势地压着簕不安跟自己同床共枕,簕不安挣扎,簕崈忽然想起自己柜子里堆成山的安定片。
喂了一片,簕不安很快就安静下来,呼吸均匀。
终于听话了。
重新把簕不安搂在怀里,真实的人和发生过许多次的幻觉一点都不一样,从前他总是半夜摸到腻手的绸缎,总在臆想,现在是温热的皮肤,真正的阿贝贝。
簕不安不如真丝被娇小,爱好户外活动和泡吧的人很大一只,平躺下来几乎跟自己等长,抱在怀里存在感强烈,手臂稍微收紧,簕不安就会呼吸急促,发出挣扎。
也就不会再怀疑是否是幻觉,也就不用再拷问这一天应不应该。
理所当然,簕崈轻抚簕不安的睡颜,很满意簕不安的好睡。
簕不安的澡是他帮忙洗的,衣服是他亲手换的,他从来没有做过照顾人的事情,第一次做有点不习惯,但是簕不安在自己怀里像洋娃娃一样被摆弄,感觉还不错。
尤其,嗅到簕不安身上传来的沐浴露气息,是自己惯用熟悉的味道。
至于簕不安‘坚不可摧’的意志——
现在这样就很听话。
簕崈希望簕不安一直这么听话。
第二天,簕崈很早出门,然后,家里来了医生,奉命给簕不安注射镇定剂。
卧室门口和别墅大门外新增了保镖,这里变成密不透风的监狱。
医生开安瓿瓶的时候,簕不安强烈要求见簕崈,管家示意保镖控制住簕不安,然后很礼貌地告知:“大少在忙。”
当传闻中的雷霆手段降临在自己身上,簕不安不甘心束手就擒,可是又很清楚,自己的挣扎毫无意义。
尽管他还是不放弃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一些无意义的咒骂,以至于嗓子哑透了。
注射器锐利的尖端刺入皮肤,簕不安浑身紧绷,愤怒又无能为力。
没有办法,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他只能低头:“求你了,就一句话,打电话也行,让我跟他说。”
管家迟疑了一下,叫人拿来移动电话,拨通了簕崈的号码。
电话通了,管家简要说明了簕不安的意图,然后将听筒递到了他耳边。
没有声音,但是簕不安知道他在听。
曾经他们有很多心里话和对彼此的关怀都是通过这种方式传达的,这一天,簕不安有很多失望和谴责的话,不过已经都说过了,毫无用处,再声嘶力竭也改变不了簕崈的走火入魔,甚至,他怀疑自己那些咒骂和哀求对簕崈而言根本无关痛痒。
簕不安说:“别让小音回荻城。”
“……求你了。”
至少别让小音小小年纪就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污染心灵。
簕不安再一次陷入昏迷,他不知道簕崈有没有答应自己的要求。
为了打磨簕不安的戾气,他只有很少的时间被允许清醒,重重防备之下,别说逃走,离开卧室都不可能。
簕崈爱好成谜,喜欢亲力亲为给他洗漱穿衣服打扮,一三五的晚上给他吃安定,二四六则是锡纸小包里的白色药片,目的也不是在他欲火焚身后对他做下流的事,而是美其名曰“脱敏”,看他无能为力和丑态毕露。
说老实话,自从小时候那个虐待他的保姆被辞退之后,他没吃过什么苦。
很快,簕不安的锐气就被磋平了,面对药片的时候不再拒绝,可以自觉麻木地吞下去,睡意发作但还没昏迷的时候感觉到簕崈落在肩膀的手臂也可以无视掉,毫不反抗地闭上眼。
针对簕不安的驯服计划十分有效,唯一需要头疼的是簕不安的身体在很短的时间里垮了。
一日三餐有营养师搭配,厨师换着花样将营养均衡的食材烹饪得可口,但是从前视口腹之欲为人生第一等要事的簕不安对一切食物都丧失了兴趣,食不下咽。
第一个星期,簕崈没放在心上,医生在簕不安的药里多加了营养补剂。
第二个星期,簕不安开始憔悴,帮他洗澡的时候,簕崈摸到了硌手的肩胛骨。
第三四个星期,不需要额外的镇定剂,簕不安醒来也是昏昏沉沉。
又一次听说簕不安看到饭菜就吐了的时候,簕崈罕见地在白天出现,他问簕不安:“要不要让小音来陪你吃饭。”
原本毫无食欲的簕不安闻言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东西,但是咽喉像是失去了正常功能,察觉到食物的存在就开始干呕。
牛腩和西兰花你中有我地吐出来,簕不安擦了擦眼角,面无表情地继续吃。
卧室门本来开着,门口守着等着收餐具的厨娘,忽然,轻轻合上了,惨烈的景象被隔绝。
是跟着簕崈回家的李由。
关门的声音很小,谁都没有惊动。
忽然,一只手按住了簕不安拿筷子的手。
“够了。”簕崈说。
簕不安抬起头,干呕导致眼角濡湿,眼底充血,平复了一下,他哑声哀求:“别让她回来。”
江慎和商暮秋应该比自己会带孩子,小音也很喜欢江慎的小黑狗,晏城虽然乌烟瘴气,至少没家里恶心。
本来想拒绝,但是看着簕不安消瘦下去,没有神采的眼睛,簕崈迟疑了。
连最坏的那个幻觉都没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表情复杂地站在簕崈身后。
“……你自己去接。”簕崈有点不确定这个决定是否正确,顿了顿,他说:“别想着跑,记得回家。”
自己已经服软到这个地步簕崈还要咄咄逼人,簕不安被磨平的脾气又上来了,刚要拍筷子,听到簕崈说:“我们的事先缓一缓,不告诉她。”
失去自由太久,簕不安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簕崈居然会善心大发,让自己离开荻城?
虽然是为了接小音回来,好控制自己。
但簕不安还是惴惴,问簕崈:“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簕崈思索:簕不安能给自己什么。
他已经睡了有史以来最好的半个月,不会辗转难眠,不会在罪孽的噩梦里惊醒。
抽出手帕擦了擦簕不安的嘴,他没说话。
“……你是不是想我亲你?”垂眼看着簕崈离开的手,簕不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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