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给她的礼物吗?”簕崈把盒子放在床头桌上:“收好,等你好点再送吧。”
簕不安自嘲一笑:“追不回来了……我跟她道歉的时候,她很冷静地看着我……有时候我觉得她跟你有点像,你们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那个眼神,在我说出我是因为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的时候,我就真的配不上她了。”
簕崈不说话。
簕不安:“昨天你跟唐阿姨在世贸吃饭对不对?”
簕崈:“嗯。”
簕不安:“你看见我了,是不是?”
簕崈:“看到了。”
簕不安嗤了一声:“那你看到簕世成了吗?”
簕崈:“看见车了。”
“你没什么想法吗?”簕不安别过脸对着窗外,怕那股反胃劲儿上来。他压着胃里的不适:“我不行……经过昨天我就知道了,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法跟人好好谈恋爱了,我一想到就恶心。”
“这是送你的,不过你可能不想要吧。”簕不安也认真起来:“簕崈,你没欠我什么,咱们……这怎么说呢,跟你玩是我乐意,我也图开心,我是喜欢你这个人,看见你开心我就挺开心,但是我明白,那些开心对你不重要,我也是,不重要……我估计是有点傻逼,哪怕知道咱们以后见了面会跟陌生人一样,也想好聚好散,好歹道个别,这东西你拿走,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我以后不烦你了,你也别管我的死活了,跟我赖着你似的……咱就这样吧。”
“……”
簕崈缓缓伸手,拿回桌上的盒子,拆开,里面是一条浅棕色、坠着流苏的鞭子,手柄上还挂着流光的铭牌,看得出来,很用心——簕崈可以想象簕不安认真做一件东西的时候是什么表情,肯定得意又专心,恨不得马上做好送出去得瑟,但会认真完成每一道工序。
他的情绪一直都很鲜活。
有时候后悔自己的放纵,有时候又觉得庆幸,要是没有纵容自己,就会错过很多这辈子再也看不到的光景,少一些对他而言十分可贵的快乐。
但是,迟早都要松开手,早一天放手就早一天解脱。晚一天下定决心就要多经历一些难以割舍。
簕不安卷着被子蒙住头,声音发闷:“好了,我困了。”
越到这种时候,就越显出他们的不一样,簕不安越坦率,他的不可与人道就越多。
该怎么说,完全不是簕不安以为的那样呢?
他是要满怀着功利心过完这辈子,他是野心勃勃,但是,簕不安在这里面有什么阻碍的作用吗?
完全没有。
簕崈垂眼看着盒子里的东西,一眼就看出这是手工制作,摸了摸马鞭编织出的粗糙纹理,说:“人生是有很多得失,我选择留下的东西固然重要,但是其他的,不是不好、不珍贵。”
“簕不安,东西我很喜欢,你也不错,是我不能太贪心,什么都要。”
——也算是一种坦诚,只是,簕不安这辈子都不会听懂。
簕不安猛地回头,看到簕崈认真的眼神。
“……开心一点,带着我的份,别被讨厌的东西困住,喜欢什么事就去做,喜欢了什么人,也去追,簕不安。”
“你自由就是我自由。”簕崈有点温柔地说。
不是非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簕崈只是觉得,哪怕有再好的自制力,也不敢赌簕不安再像之前那样亲近自己四年。他明知道不应该,却稀里糊涂纵容了自己四年。
越靠近就越不知足,再有一个四年,他大概会疯,他不愿意失控,也不想捅破窗户纸,他希望他们的友谊永远坚固,希望簕不安快乐自由。
而他做出的这些选择,都应该是为了维护母亲和簕不安的善良与本性。
夜深了,簕崈要离开,簕不安掀开被子坐起来:“那你呢?”
簕崈头也不回,回答平静而有力:“我说了,我选择的东西很重要。”
后半夜,雨下大了,树叶落了一地。
夏天彻底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一点还有一点点,这周的任务就完成啦
第39章 哟,美人哥哥!
簕不安再一次离开荻城。
年底的时候,苏可痊愈出院,第一次参赛就拿了奖杯,李由不知怎么又没走,留在了簕崈身边。
而簕不安,养好身体之后,开始了他数年居无定所的自由生活。
——他也变成了大忙人,忙着野足,忙着露营,忙着爬山,忙着海钓,忙着追喜欢的乐队,忙着在破旧小巷里的小酒馆里小酌,他还是喜欢喝酒,不过不再是发泄,也不是逃避。
有簕崈的那一番话,有苏可的鼓励,簕不安跟绝大多数的自己和解。
簕崈桌上偶尔出现一张明信片,印着世界各地的邮戳——如他所言,簕不安在竭尽所能地自由。
偶尔,也能接到电话,有时候是国内长途,有时候是越洋电话,簕不安还会发点牢骚,说他又在哪里的八卦小报上看到‘簕世成携佳人出入酒店,宝刀不老’,有时候唉声叹气,说在某某地方偶遇绝世佳人,可惜邂逅总是很匆匆。
有时候唉声叹气,说:“我妈是不是缺德事做多了?还是咱爹没积德?小音那么可爱,怎么能是个哑巴呢?”
簕小音,簕世成的老来得女。
那年簕世成的体检结果貌似不好,再加上神棍说他流年不利,然后汪裴怀孕,红叶观的神棍说这个孩子是簕世成的福星,当时簕世成得意了很久,也很宝贝簕小音,结果这个孩子天生安静,三岁多了,还不会说话。
簕崈二十四岁那年,簕世成又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要认祖归宗,已经成年,名校毕业,野心勃勃。
与簕崈年纪相当,算算时间,是唐栀即将临盆的时候怀上的。
唐栀的居所遭遇抢劫和火灾,警察取证采样了大半个月,结论是意外。
簕世成年纪大了,跟簕崈谈话的时候,脊背有点佝偻,不再如簕崈幼时那样不可撼动。
簕世成跟他谈条件,那个私生子不会动摇簕崈的地位,只是,簕崈至少应该保证不威胁到他孩子们的安危。
簕不安路过荻城,回来探亲访友,看了汪裴和妹妹,又遇上中秋节家宴,想着好多年没吃荻园的大厨,就回家吃饭了。
然后看了好大的一出戏。
还是那个餐厅,还是那股让人不爽的封建余孽味儿,这一年的中秋家宴格外安静,没人开玩笑,没人讲闲话,甚至称得上肃穆。
——簕世成最近很得意的那个私生子出车祸了,就在荻园门口,一小时前。
荻城市政要建一个古宅博物馆,跟簕家谈了好久,才从旁边分走一个小园子,工地刚圈起来,那私生子要回来吃家宴,被一辆拉废材的满载货车撞了,车都扁了,挖出来之后医院都没送,人直接送火葬场去了。
汪裴抱着簕小音,跟簕不安走在荻园的小路上,压低声音咂嘴:“不是我说,簕大少手真黑。”
簕小音安安静静趴在汪裴怀里,簕不安偷偷塞给她一颗巧克力,小姑娘在傍晚昏暗的天色里眼睛发亮。
汪裴耳尖听到了包装纸的声音:“给她什么了?”
簕不安说:“没什么。”
汪裴抠过去看了眼,还给女儿,然后笑说:“还得是亲哥哥,别人给吃的,这小妮手都不抬。”
汪裴问簕不安什么时候走,簕不安说:“不知道,再说吧。”
跑三年了,也有点累了,他现在就想找个地方窝着种种花睡睡觉。
汪裴叹了口气。
前些年她也有点想法,现在觉得簕不安这样也挺好,好歹不会在家门口被碾成馅饼。
簕不安听了这番话哭笑不得:“你怎么知道就是簕崈干的?”
“还能是谁?”汪裴压低声音,要他注意点小命:“这事情不少,你以前没听说过?之前好像就有一家,老头子的堂兄弟,一家三口都被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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