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维持微笑,对楼万霄道:“小楼总,您好好休息,我还有工作,先离开了。”
按照一开始的计划,他送个合同的功夫,顶破天十分钟。来楼万霄公寓时才黄昏,太阳都未彻底西沉。
现在天已经彻底黑了。
“方旬哥,你好狠的心。”楼万霄幽幽道,涨红的脸却又昭示他对被拒绝这件事格外高兴。
“别装病弱美人了,跟鬼一样。”齐元霜站在卧房门口慢悠悠开口,“你再不好好吃药,我看那张脸也别要了。”
楼万霄五官扭曲一瞬,一时间也顾不得和齐元霜斗嘴,抬手摸上自己的面颊,睁大眼问陈方旬:“方旬哥,很丑吗?”
陈方旬嘴角抽了抽,偏过头无奈地看了齐元霜一眼。
齐元霜挑挑眉,食指拇指一贴,往自己嘴巴前一拉,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没有,您很好看。”陈方旬长叹一口气,还是迫于无奈哄他。
“那你留下来陪我吧,好看可以看个够。”
齐元霜难以言喻地看着楼万霄,陈方旬好悬没绷住自己的表情,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是老板”后才开口道:“楼家的医生会做好陪护工作,您好好休息,不要开玩笑了。”
楼万霄一发病本来古怪的性格就更加离谱,陈方旬处理他的情绪也很棘手,能少碰上这种时候,还是少碰为妙。
他和楼万霄重复“您好好休息”这句话六遍后,才彻底离开楼万霄的房间。
门在他身后被关上的那一刻,陈方旬脸上挂着的笑立刻消失了。
齐元霜看的啧啧称奇:“陈助,你进修过变脸吗?”
“齐医生,”陈方旬道,“其实我很早就想问你一件事。”
他面无表情看着齐元霜,神情很认真。齐元霜给他看得以为是什么格外重要的事情,也跟着收敛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们并排走下楼梯,离开楼万霄的公寓,齐元霜竖起耳朵,认真问道:“什么问题?”
陈方旬这个人一本正经,问出的问题估计也是格外严肃的一类,他都在心里排练回答了,就听见陈方旬开口问他:“齐医生,你是鹈鹕吗?”
“啊?”
齐元霜茫然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反应极快回道:“我只是喜欢叨叨人,我又不吃同事。”
陈雅瑛的习惯有时候和乌鸦似的,老捡些稀奇古怪亮晶晶的东西回来,陈方旬和她的聊天小窗里除了日常交流,就是她转发来的各种稀奇古怪小视频。
陈方旬出于了解妹妹的目的,有空闲的时候会把那些消息点开看。
最近的一条是陈雅瑛给他发的“鹈鹕平等创死全世界”,视频里的鹈鹕四处张嘴夹各种生物,甚至把鸭子吞嘴里。
陈方旬听齐元霜各种毒舌,总觉得他分外像那只张嘴就夹的鹈鹕。
平等地攻击所有人,不分高低贵贱胖瘦美丑,见人就开炮,很自由。
齐元霜冲浪频率极高,闻言有些惊奇地看着陈方旬:“陈助原来上网的吗?”
他一直觉得陈方旬这种一本正经,做事细致严苛的男人不会开玩笑,原来也不是一直严肃的模样。
“我是三十一岁,不是一百三十一岁,请不要把我说的像前朝遗老。”陈方旬平静道。
“噗嗤……哈哈哈哈哈!”齐元霜没控制住大笑出声,走路时因为没看路,险些往前绊一跤,被陈方旬眼疾手快抓着胳膊捞了回来。
“多……多谢。”齐元霜还是那副笑到不能自已的状态,陈方旬看向他的眼神里没忍住带了点讶异。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笑点可以低成这个样子。
陈方旬的笑点仿佛不存在,绝大多数的笑话和搞笑视频,他都能面无表情询问“笑点在哪里”,然后平静退出去保持沉默。
齐元霜站在电梯里,手撑着电梯厢,缓了一会儿才止住笑:“陈助,你的性格挺好玩的。”
陈方旬:“……”
齐元霜的性格也挺古怪的。
“你不觉得他们都是疯子吗?”齐元霜笑够了,从口袋里摸出一只不知道从谁的办公桌上顺来的圆珠笔抛着玩:“在疯子的世界里,要比他们更疯,才能活得比他们都开心。”
“我高中的时候,家里人管我管的特别严,几乎每天都在歇斯底里的怒吼咆哮。”他慢悠悠地说,“所以我毕业之后,立马染了头红毛,特意在他们面前招摇过市。”
陈方旬的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象了那个画面,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的齐元霜应该挺像一只火烈鸟的。
“陈助,你是不是在想,我那个时候很像一只火烈鸟?”齐元霜一把抓住被抛在半空的圆珠笔,漫不经心道。
陈方旬推了推眼镜,面不改色道:“我不做背后议人的事。”
“没事,你可以大方想,毕竟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齐元霜无所谓道,“看起来实在很蠢,我后来染回黑色了。”
陈方旬:……
“所以该发疯还是可以发疯一下的。”电梯到达负一层,齐元霜为自己的发言做了结语。
陈方旬对别人的好心还是很尊重的,尽管齐元霜的这个意见疑似太超过界限,他还是真心实意地回答道:“多谢。”
“那载我一程?”齐元霜双手插兜,朝他挑了挑眉,“我坐楼家的车来,没开车。”
陈方旬难得在下班时刻露出一点笑意:“上车吧。”
齐元霜站在副驾边,指了指副驾问道:“我坐这儿你对象应该不会介意吧?”
“我的工作居然还会让你产生我有恋人的错觉吗?”陈方旬打开车门,困惑道。
齐元霜笑得很是真心实意:“毕竟陈助是位很优秀的人嘛,做事细致认真负责,做伴侣也是很好的选择。”
陈方旬无奈摇了摇头,坐上驾驶位:“齐医生很会说笑。”
“那是的,因为我是笑话嘛。”齐元霜毫不费力跟上,坐进副驾,关上车门扣好安全带。
陈方旬倒车转弯驶离车库,目光没有离开路况:“齐医生家住在哪里?”
“嗯?我住雁东路的茗溪公馆。”齐元霜低着头删掉不停跳上来的信息,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
陈方旬有些讶异道:“那我们顺路。”
他是真没想到这位齐医生和他住在同一个小区。
第12章
既然是顺路就没必要开车载导航,陈方旬专注开车,路口遇到红灯时减速踩刹车,等待信号灯变化。
齐元霜坐在副驾上,手机屏幕一闪一闪,他扫了一眼,索性直接盖在大腿上。
陈方旬瞟了他一眼后,有点不太舒服地收回了视线。
九年的社畜生涯给他带来了有消息必秒回的习惯,甚至到后面看到别人手机红点一大片,或是拒接电话拒看信息,他都要难受一会儿。
但他本人又是个不太喜欢回消息的人,适应这个过程花费了很长的时间。
“陈助,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齐元霜抓着手机,开口问道。
陈方旬心想不要是“我是不是水豚”这种问题就好。
齐元霜那张嘴,他已经有很深刻的认知了。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齐元霜并没有问那种不着调的问题,反而带了点认真的神情:“我有个朋友……”
陈方旬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先怀疑上了这个朋友的真实性。
齐元霜和有读心术似的,立马着重道:“不是我,这回是真有个朋友存在。”
陈方旬点点头:“你说。”
“我那个朋友,好像对他的一位长辈起了不可言说的心思,现在我朋友的母亲找上我,想让我劝劝我朋友,怎么办?”齐元霜缓缓问道。
陈方旬在沉默里转过头看向他,灯光并不明媚的车厢内,他同齐元霜那双略带正式的眼眸对视,嗅到了一丝硝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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