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恨不得在他身上舔下一块肉的视线,边亭毫无察觉,一门心思挂在自己的事情上。
不知该说他迟钝,还是年纪小不开窍。
此刻绝大部分宾客和船员都聚集在甲板上,正是四下查探一番的好时机。就在他翻出手机,打算让不知道在哪里逍遥的丁嘉文回来接班时,忽觉身旁一阵香风拂过,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步履婷婷,从他眼前走过。
出于礼貌,边亭往围栏边侧了侧身子,给女士让出一条道,但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女子脚下的细高跟狠狠一崴,整个人失去重心,仰身向后倒去。
“小心。”边亭眼疾手快,伸出了手,在她跌倒之前,稳稳扶住了她。
这是一名二十五岁上下的女子,剪着齐耳的短发,身穿一条的深紫色的缎面短款礼服,大概是因为甲板上太冷,她又在礼服外披了件西装外套。
险些在大庭广众下出丑,女子并不尴尬,她顺势扶住了边亭的胳膊,站稳了身体,对边亭道了句,“多谢。”
边亭顺势松开了手。
站稳之后,女子并不急着离开。她转身面对着边亭,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多情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笑着问,“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边亭这才看清她的长相,她的轮廓清晰,五官深邃,眉眼间似乎带了点外国血统。
“我跟着靳先生来的。”奈何边亭是个不解风情的,美人当前,他非但无动于衷,反而退开了一步,和她保持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哦?”女子闻言,扭头在宾客中扫视了一圈,果然在人群里看见靳以宁。另一头的靳以宁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颔了颔首,遥遥和她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靳以宁也来了。”女子露出了点失望的神色,再次看向边亭,“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靳先生的保镖。”边亭目不斜视,如实回答。
“长得这么帅,又一表人才,给靳以宁当保镖太可惜了。”女子毫不避讳,当着靳以宁的面,从晚宴包里抽出一张名片,塞进边亭外套的口袋里,促狭地眨了眨眼,“想跳槽的话,欢迎联系我。”
塞完名片,女子飘然远去,她前脚刚走,靳以宁就过来了,说是甲板上的风吹得他头疼,要回房休息。
尽管边亭暗自腹诽他矫情,但这正合他的意。于是边亭二话没说,推起轮椅就走,带着靳以宁穿过人群,从甲板上离开。
这个时候宾客都在参加晚宴,邮轮上的其他地方有些冷清,回房间的路上,靳以宁忽然开口道,“你还挺招人喜欢。”
边亭没有顺杆爬,“都是靳先生的面子。”
靳以宁问,“知道她是谁么?”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边亭却知道他问的是谁,他想了想名片上印着的名字,说:“林心怡。”
“你知道过寰宇国际吧,她是寰宇国际的海外市场总监。”靳以宁好心替他补足了这位林心怡小姐的身份信息,顺便调侃了他一句,“给她做事,确实比在四海集团有前途。”
“我没听说过什么寰宇国际。”边亭的脸皮经过锤炼,已经可以像丁嘉文弹头那样,随时随地面不改色地表忠心,也不嫌肉麻,“我只想跟着靳总。”
靳以宁轻轻笑了一声,显然没有把他这口号似的台词当真。
事实证明,边亭这个人确实不可信任,因为他又骗了靳以宁。
早在他看见林心怡的第一眼,脑海里就闪过了她详细的身份信息。除此之外,边亭还清楚这位林心怡和四海集团关系匪浅。
她是四海集团在境外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通常是由她的公司利用自身优势,在海外调度各类货品,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发往港城。
不止一个林心怡,欢迎晚宴上的大部分面孔,边亭都对他们的身份背景了如指掌。早在上船之前,他就已经收到了警方的详细资料。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和江旭耀以及四海集团有着利益往来,刚才在甲板上,边亭曾不着边际地在心里想,如果今晚这艘船沉了,港城市的边境大概就一片清朗,他也能功成身退了。
然而现实总是骨感,他离“功成身退”这四个字,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当前他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把靳以宁送回房间。
边亭推着靳以宁,走向电梯间,就在二人路过吸烟室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了不加掩饰的谈话声。
“哎,看见了吧,靳以宁是坐轮椅来的。”通过玻璃的反光,靳以宁清楚地看到正在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条纹西装的男子。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姿态闲适地往烟灰缸里抖落着烟灰,“我早和你说过他的腿瘸了,你还不信。”
“他的那个腿,是真的废了?”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用发胶把头发梳得老高的男人,“怎么弄的?”
这两个人边亭都认识,条纹西装男叫曹金,另一个叫王文道,他们各自经营着一家小型贸易公司,都是跟在四海集团后面捡点汤喝的小角色。
刚才在派对上,这两人又是另一副面孔,殷勤地围绕在靳以宁身边嘘寒问暖逢迎拍马,只要靳以宁点头,他们就能当场改名跟着姓靳。
“说是车祸,谁知道呢,不过以后四海集团可能真没他说话的份了。”曹金不屑地笑了起来,“毕竟,谁会服一个瘸子。”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王文道连声附和,“一个养子而已,又不是真的太子,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早些年,他不过是蒋晟身边的一个狗腿,真没想到竟能给他攀上高枝,草鸡变凤凰。”曹金吸了口烟,靠在椅背上,“如果不是蒋晟没儿子,四海集团哪里轮得上他说话。”
这两人大概是喝多了酒,越聊越起劲,说得话也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外还有两个人。
靳以宁作为话题的主角,情绪还算稳定,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身后的边亭先听不下去了。
“靳先生,您稍等。”边亭的声音沉了下来,抬头看向玻璃上的两道人影,似有腾腾杀气,“我进去让他们闭嘴。”
靳以宁回过头来看了眼边亭,按下他的手,不让他轻举妄动。
吸烟室里的两个人毫无知觉地说个没完,边亭目光森冷,愈发不肯罢休。
靳以宁无奈地说道,“急什么,他们说的是事实。”
靳以宁的“上位史”,在港城市并不是秘密。人人都知道如今权倾四海集团的靳以宁,出身并不尊贵。
他的原生家庭是什么样的,具体已不可考,只知道他父母双亡,十五岁就进入四海集团,跟在蒋晟身边讨生活。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处在集团的底层,干的也都是最脏最累的活。
但是靳以宁很聪明,智商情商都碾压同期的新人,没过多久就脱颖而出,得到了蒋晟的另眼相看。
蒋晟只有一个女儿,在大学里搞科研,并不沾染公司的生意。他人到中年之后,越来越觉得需要一个帮手,后来就干脆收他当了养子。
道理边亭都懂,但他心里还是有些莫名地不服气,“可是——”
“你这人好霸道,怎么连实话也不让别人说了?”靳以宁松开边亭的手,重新靠回轮椅上,对付龇牙的小狗,靳以宁还是有一套的,“好了,不生气了,犯不着和他们一般见识,我头疼,回房间吧。”
边亭心里的火气来时不知何起,去得更是莫名其妙地快,靳以宁这两句轻轻飘飘的话,果真把他安抚了下来。
但不代表他不记仇。
他默默记下了这两个人的嘴脸,推着靳以宁继续往前走,临走前锤了一拳吸烟室的门,把里面两个嚼舌根的人吓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衣服下摆被烟头烫出了个大洞。
按照边亭原本的计划,把靳以宁送回房间后,他应该马上找借口离开,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但他在出门之后,还是先找到船上的医生,给靳以宁开了两片止疼药后,再次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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