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南暮挂到停车挡,拉起手刹,确保车轮与路檐平行,才侧过身子正对江初。
“江初,”池南暮十指交叠,认真地问,“你认为,我恢复记忆的可能性是多少?”
江初答不上来,私心让他想说是百分之百,但现实却指向没有可能。
“我不知道。”江初模棱两可地答。
池南暮颔首,又问:“如果我这辈子都想不起那段记忆,你要怎么做?”
江初极度排斥这个可能性,甚至不愿意听,侧过头以拒绝的态度应对,“我不知道。”
“你打算保持现状,不出门也不工作,几十年如一日做罗勒意面,一辈子同我针锋相对?”池南暮直说出江初心里的回答。
池南暮到底想说什么?
江初不明白,攥紧安全带,语气变得有些冲,“如果是,你又要怎么做?逼我离婚?”
池南暮微微一怔,而后摇头,语气极为认真,“江初,我从没有想过要同你离婚,但我也不想维持现在这种相处方式。”
这回答出乎意料。
江初懵了一瞬,语气不自觉缓和,“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改变现状?”池南暮眼眸深沉,定定望着江初,“你有没有想过,将我当作一个新的人,重新了解,重新开始,让这场婚姻,甚至是你的生活重新走上正轨。”
池南暮竟然会提议重新开始?!
江初难以置信,心下除了震惊,还有些莫名的难受。
如果他同意,他们的关系大概率会缓和,可那就意味着,他认命认输,要接受池南暮不会恢复记忆这件事。
江初犹豫着不答话。
池南暮却仿佛看透他的心思,“江初,我说的重新开始,不是让你完全忘记过去,我只是希望,在我恢复记忆之前,我们可以平和相处,甚至于......”
池南暮停顿顷刻,慢条斯理伸出手,同昨日一样,摆到江初面前。
“可以借用这段时间,尝试喜欢对方,而不是持续争吵。”池南暮郑重地说。
两年之间,他们针尖对麦芒过数次。
江初从未想过,池南暮竟然会有主动言和的这天。
那双眼不冷漠了,反而充满认真。
就仿佛......池南暮曾经起誓时那般真诚,只是缺了炽情的爱意。
骨节分明的手摆在眼前,似在诱惑江初把手搭上去,但这提议发生突然,江初还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犹豫之间,池南暮倏地收回手,江初心口猛地一空,下意识松开安全带,想要握住那只手。
“江初,你可以慢慢思考,我不急着得到答案。”池南暮虽是收回了手,上半身却靠近几厘。
清冽的木质香跟着靠近。
江初放轻呼吸,生怕呼吸重了,鼻息会将这熟悉味道吹散。
不过只是一点气味,他都要这样珍惜。
其实,需要尝试喜欢上对方的,一直都只有池南暮一人,而他江初,从来都是更爱的那个。
“我......”江初低声说,“我会好好考虑。”
“好,期望你能在休假结束前给我答复。”池南暮转回身,踩下油门,眼眸中的暗光隐秘而深沉。
车继续行驶。
闹市的灯光眇眇忽忽。
手机屏幕跟着灯光闪动,明灭可见,有白冬槿发来的闹腾消息,也有软件按照算法的推送。
江初垂眸凝望手机上的屏保,凝望合照里池南暮那双深情的眼,不禁怀疑。
他们,真的能够重新开始?
-
富生私立医院的神经科一如往常安静。
“你那雇主‘躺’了多久?”宋桂眼神八卦,眼角有几根明显的鱼尾纹。
年轻的护工秦姣刚入职,仍有些拘谨,“三个月,宋姐你呢?”
宋桂夸张地摇摇头,语气颇为遗憾,小声说:“躺了七八年,小姑娘年纪轻轻就突发脑溢血,好不容易才救回来,可怜的哦。”
富生医院的收费极高,每个病人还配有专门的医护人员和护工,一年住下来,费用昂贵。
“住这么久?”秦姣惊讶,“这得花上多少钱啊?”
“都能住在这里养病了,还怕花钱?”宋桂神神秘秘道,“人家弟弟是明星,不缺钱的。”
听闻是明星,秦姣眼睛一亮,好奇心被轻易勾起,“宋姐,是哪个明星啊?”
宋桂故作高深,“这我可不能告诉你啊,是泄露隐私,被查到是要赔偿的。”
秦姣撇撇嘴,“那你还跟我说,故意吊我胃口。”
入职三个月,秦姣从未见过有人来207探望,如果不是宋桂和护士每天进出,忙前忙后,她真要怀疑里头没有住病人。
“要是你运气好,能遇上他来探望,”宋桂停顿一瞬,算了算年月,“不过他该有大半年没来......”
“宋姐——”
走廊尽头忽地传来一阵清爽的香,声音像是夏日里的冰汽水,清澄而惬意。
江初戴着口罩,头发蓬松,一身长袖白T恤和牛仔裤,像个刚入世的青年,比过去来时精神得多。
“江......!”秦姣瞪大眼睛,下意识喊一声,又赶紧捂上嘴。
宋桂面露震惊:“江先生?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江溪。”江初摘下口罩,视线扫过两人,淡淡地答。
“好......好的。”宋桂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不复刚才的自如,态度恭敬了些,为江初打开病房的门。
病房里窗户紧闭,换气空调将温度维持在适宜度数,避免病人受凉感染。
宋桂提着椅子放到病床边,等江初坐下了,就识趣地退出病房,安静关上门。
江溪与江初长得有几分像,但骨相更柔和,多了些亲和的柔感,时间在她身上定格,八年多过去仍是二十六岁的模样。
自记事起,江初就没见过父母,记忆里就只有江溪在勤工俭学,不停打工,怎么赚钱都不够用。
好不容易熬到江初快出道,有能力赚钱,江溪却没法享福,半夜加班时突发脑溢血,差点一命呜呼。
江初有时甚至会怀疑,他上辈子该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这辈子才会接连遭受重击,爱人亲人尽失,体会从痛苦到麻木。
“你再不醒来,今年结束时我就该比你年长,到时候你就只能叫我哥哥。”江初轻抚江溪的碎发,自言自语。
“他依然想不起来,但却提出要重新开始,你说我该不该答应?”
“明明只有他才需要重新喜欢上我。”
......
江初絮絮叨叨,时说时停,说到累时就发愣,想起什么又继续说。
来时是正午,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西晒。
喉咙有些哑了。
江初捂着嘴轻咳几声,将椅子收到原位,才轻手轻脚拧开病房门。
然而门外并不是一片空旷,堵着个极高的人影,江初来不及反应,差点一头撞上去。
熟悉的木质香渐浓,江初猛地抬起头,脚没站稳,失掉平衡,险些向后倒。
“小心。”池南暮及时攥住江初的袖口,将江初往回拉,直到站稳。
“你......”江初愣住,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江初的袖口被扯出褶皱,变得不平整。
池南暮蹙了蹙眉,稍低下身子,给他整理袖子,“定位关联显示你在医院,我只是顺路过来。”
池南暮整理得很认真,手指将布料轻轻抻直,指尖由此轻触到江初的手背,麻麻痒痒的。
雁行影业的大楼离富生医院很远,和顺路几乎不搭边。
江初抬着手,想问池南暮是不是特意来接他,却又不想得到一句冷漠的“江初,不要多想”。
袖子整理好,江初习惯性地等着池南暮先走,他跟在身后。
但池南暮脚步未动,只静静等着他。
“怎么了?”江初抬起头问。
池南暮一顿,似有话说,欲言又止,“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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