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池南暮脚步不停,没搭理右耳上的血迹,一边走冒着雨走,一边整理好头发,想让自己看起来惨淡,却又不丑不磕碜。
到达江初家门前,池南暮下意识抬手,差点摁下烂熟于心的密码,直接进门。
可指尖差点搭上的一瞬,池南暮及时蜷起手指,没敢摁下去。
江初现在一定在气头上。
他贸然闯进去,江初绝对不会原谅他。
池南暮退后一步,离门口远一些,退到安全距离,再抬手摁下门铃。
叮——
铃响几声,屋内无人回应。
池南暮不停摁铃,摁了不知多久,终于有脚步声响起。
江初不耐地打开门,本来紧蹙着眉头,正要说话,却在看见池南暮这幅模样时,一时失了语。
四目相对,无人出声。
雨声磅礴,雷声轰鸣。
轰隆——!
闪电先起,雷声后响,银光晃过来的一瞬,江初冷淡地收回视线,毫不犹豫地关了门,甚至没有留下一句简短话语,连咒骂都不屑于顾。
池南暮的手愣在半空,门关上时掀起的冷意,还残留在掌心中,比雨滴还要冷。
江初可能不会原谅他。
池南暮勾起练习过无数次的笑,凑到门前继续敲,朝里头的人柔声说:“初初,我都想起来了,开门好不好?”
笃笃笃——
敲门声敲响三次,停顿两秒,又继续响,非常有序,很符合池南暮的作风。
江初站在门内,透过监视器看池南暮,随着门响,冷淡的眼神里,逐渐溢满病态的恨意。
又一次门响后,江初打开门,只打开一条细缝,露出一双眼,非常戒备。
“初初......”池南暮来不及高兴。
“你再敢敲一次,我就报警,”江初打断池南暮的话,警告道,“你应该不想雁行登上明天的头条。”
池南暮顿住手,不再敲了,但怕江初就这样关上门,只好死死拉着门把手,维持这点吝啬的细小门缝。
“初初,我都想起来了。”池南暮忍不住凑近,冷气吹进屋。
“我们第一次见是在赛场,你指明让我做教练;第一次拥抱是在剧组,我从S市赶过去,你让我答应你的告白,不然就不许我占你的便宜......”
“闭嘴!”江初目眦欲裂地喊,无法忍受那些珍贵的记忆点滴,从池南暮口中说出来。
江初拉开门,将池南暮往外推,执拗地说:“你闭嘴,不许你说他的事,闭嘴!”
江初的力不小,却推不动池南暮。
池南暮像一堵墙,就这么堵在门口,任凭江初如何推,都站着不动。
池南暮不知道要说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失控,就算他死板,也知道江初是在恨他。
“闭嘴,从我家里滚出去!我要把你的信息从系统里删了......”
一向乖顺的人变了样,江初眼里的难过歇斯底里,池南暮看得心痛,五脏六腑都在疼。
顷刻之后,池南暮主动后退,再次退到门外,江初来不及反应,手还在往池南暮浸湿的衣服上推。
“别推了,初初,”池南暮松开门把手,低声说,“你手湿了会受凉。”
——湿了会受凉。
听见这句话时,江初愣了神。
那时池南暮怕江初受凉,总在他赤脚从海里回来后,用手帕擦干净他手脚处沾湿的皮肤,一寸一厘,神色认真。
江初并不娇弱,也不认为湿着手脚会怎样。
但他喜欢池南暮紧张他,不听话,还要倒回去捉弄,脚掌轻轻踢在池南暮膝盖上,故意在裤子上留下水痕。
池南暮不会生气,只会捉住他的脚腕,认真擦干水,低声说:“湿了会受凉。”
说的是同一句话,语气还那样像,仿佛他的爱人死而复生,重新又占据这幅皮囊。
江初愣愣蜷起手指,垂下手臂,也没有再推池南暮。
雷鸣电闪,大雨滂沱。
两人静止相对,任凭风吹,相顾无言。
“你走吧,别赖在这里,把场面闹得难看。”片刻后,江初先开口,声音已经平静。
池南暮不走,只固执地重复,“我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又有什么用?
池南暮不是他的爱人,有了记忆也不过是个旁观者,他的爱人早就死了。
江初抬眸,视线扫过血肉模糊的耳洞,以及崭新的四颗耳钉,“池南暮,别装了,你装不像的。”
闻言,池南暮瞳孔一缩,差点以为自己的谎言,不知在何时已被江初识破。
“你不是他,”江初摇着头,失神而固执地说,“他死了,早就在车祸时灰飞烟灭。”
——你不是他。
这句话再度出现,回忆起那个早春的雨夜,江初拼了命地躲开他的伞,池南暮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他说恢复了记忆也无解。
江初认为他死了。
江初也不愿意相信,如今伤害过自己的他,和那个他装出来的虚假泡影,会是同一个人。
每一步都走错了。
池南暮看着江初失神的模样,不禁想,他把一切都搞砸。
他因为胆怯,只在江初一个人面前演,才会让江初这两年如同置身孤岛,经受了这么久的痛苦。
江初是还爱他,但这爱不属于真正的池南暮,没有一丝分给他,全部属于他装出来的泡影。
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亲手将高塔筑起,再又推倒,把一切推到死局,而江初是他爱意的被波及者,最无辜的人。
“对不起,抱歉......”池南暮不知道该说什么,惟有重复道歉。
而他也清楚知道,一旦暴露最初时的谎言,一切都将无可挽回。
江初没再回话,只淡淡扫过池南暮一眼,而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池南暮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身,背靠在门上,盯着滂沱的雨幕思索。
“我是26号的户主,江初,麻烦您把池南暮的身份信息删了。”
“对,分手了。”
“谢谢,麻烦您。”
门内响起江初冰冷的声音,很清晰,一字一句,全部落进池南暮耳中。
他的信息要从金栀苑系统里删除。
他好不容易得来的通行身份,这个让他亢奋得一晚上都睡不着的头衔,就这么删掉了。
江初只会喜欢他完美的表演,不会喜欢池南暮。
他早就知道。
心口渐渐静下来,只余下刀割般的痛意。
池南暮再度转身,嘴角勾到完美契合的弧度,朝门里的人柔声说:“初初,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茶几抽屉里的药是我新买的,再有一年才会过期。”
江初一定还在透过监视器看。
所以池南暮对准摄像头,右耳上的耳钉明亮闪烁,仿佛时间在两年前定格,而从现在开始重新流逝。
说完这句,池南暮点到为止,不再纠缠讨嫌,就这么迈进雨中,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雨雾之中,池南暮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视野。
江初关上监视器,缓步走回客厅,一下坐在沙发上,无力出神。
池南暮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提起抽屉里的药,故意装出那种样子,扰乱他迷惑他,让他心乱心慌。
为什么?
因为恢复了记忆,就想挽回他?
因为恢复了记忆,所以就能变回去,变得能忍受无序,喜欢耳钉和机车?
池南暮的最后那句话不停回荡在耳边。
厌恶感骤起。
江初拉开抽屉,将里头的药一列列拿出,仔细观察,药确实都产于两年前,再有一年才会过期。
有那么一瞬,江初想把药全都丢了。
但他没有动,因为这些药是他爱人留下的东西,而池南暮只是个拥有他们相爱的记忆,想要坐享其成的小偷。
片刻之后,江初平复好心情,将药一列列放回去,保持原先的位置排列,不愿意打乱。
到最后,药盒摆放得极其规整,横向是从左至右由大往小排列,纵向也是如此,列宽均相等。
上一篇:读研后他成了男菩萨主播
下一篇:暧昧错位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