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去打水。”见人没拒绝,喻司亭起身拎上热水壶,走出了病房。
机器里的水还没有烧沸。他便站在一边等了等。
开水房的方向正对着双人病房。喻司亭靠在廊窗边就能看到里面低头拼乐高的身影。他杳寂地注视片刻,若有所思,随后从外套中摸出手机,给家里打去了一个电话。
嘟嘟的等待音接连响了几下。就在喻司亭以为无人接听时,一道慵懒颓然的女声传了出来。
“哪位?”
“这个时间你能睡醒,不容易。”仅凭两字,喻司亭就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
对方也了然地叹了声:“啊……刚被编辑吵醒,什么事?”
“前阵子鹿言生病,家里营养师过来煲汤的事你知道吗?”喻司亭直接开门见山,“我想问问她这几天还有没有时间再过来一趟?”
电话另一端的人却答非所问:“小言在你手里又要不行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姨母问外甥的。
喻司亭啧了声:“他活得挺好。”
“喔。”喻晨略显冷漠地应了个声,并未过多地纠结,“可能不行,阿姨的儿媳这两天在预产期,她请假去照顾了。”
喻司亭:“那有没有其他人选?再帮我找一个。”
“哪儿那么容易?如果随随便便的人就敢用的话,你也不会打电话回家里了。”喻晨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语态更显随意了些,“只是想喝汤也没那个必要,我让阿姨给你发一份她的独家配方,管你是清火还是养胃,上面的用料火候都记得很清楚,你拿去自己照着煲就行。”
喻司亭看着病房里的人,嘴上沉声回答:“也行吧。”
“味道肯定会差点,但功效是一样的。你多煲几次就好了。”喻晨的声音继续从电话里传来。
身侧开水机加热时的轰鸣声已经停下。喻司亭随口应和几句,便挂断了通话。
他回到病房时,初澄已经拼腻了积木。那人正搭在床边看外面的风景,边看边道:“今天的天气好像不错。我想出去放放风。”
“刚才还喊着饿。”喻司亭拿出玻璃杯,用凉白开化开些藕粉,又注入刚打的热水,搅拌成型,“自己拿着,小心烫。”
“所以才找点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啊。”初澄撇了撇嘴,端着晶莹剔透的藕粉杯子凑到鼻尖闻了闻,甚至没用舌尖舔一下就放弃了尝试。
这家伙的心都已经飞了。折腾了半天,他一口也没喝。
喻司亭虽气,却又没办法,只能妥协道:“那去问问医生?可以的话就出去走走。”
“好。”初澄高高兴兴地披上外套。
在得到医生的准许后,喻司亭陪着任性的病号搭乘了电梯。
初澄已经有几天没下过楼,只是出来见见人就觉得心满意足。但他的体力状况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好,甚至还没离开住院部的厅门,便觉得累了。
“只能走这么几步,你还要出来。” 喻司亭看着缓慢蹭步的人,实为无奈。
“换你三天不吃饭试试,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初澄边走边环顾周围,活脱脱像是位视察工作的老干部。忽然,他的眼神一亮,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喻司亭循着视线看过去,看到的是一排共享轮椅。
初澄笑着:“要不,麻烦喻老师推我一段?”
喻司亭未犹豫,直接掏了手机出来。
“你还真扫啊?”初澄见他的动作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会骂我一句,然后说这样不吉利……”
喻司亭闻声笑笑:“你人都住在医院里了,还讲什么吉利不吉利。”
嗒——
扫码授权,一辆共享轮椅的轮锁已经解开。
“请坐吧。”喻司亭伸臂邀请。
已是晚秋,院子中的落叶被风干晒脆。轮椅被人推过时,会发出吱嘎吱嘎的碾压响声。
初澄坐在椅上,把下颌埋进衣领,闭着眼睛享受阳光。
“原来这就是老年安逸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爽冽的秋风入鼻,沁入肺腑,让人精神抖擞。
喻司亭站在背后,垂头看向发出感叹的人。
他长得真得很好看。一副干净的少年模样,精致、温柔,仿佛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词汇。
注视片刻后,喻司亭缓声开口:“开心啊?”
“恩。”初澄扬扬唇角,玩笑道,“年纪轻轻就找到个愿意帮我推轮椅的人,多不容易啊。”
喻司亭也回以揶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那边好像有卖烤肠和红薯的摊子,要不要我推你过去闻闻味儿?”
初澄好不容易忘却一点的饥饿感瞬间又席卷了上来。他管不了意境,倏地睁开眼炸毛道:“哎呀,你烦不烦啊!”
逗弄成功,喻司亭心生愉悦,推着他走向更开阔的地方。
深深秋景中,一坐一推的身影只顾笑闹,丝毫不在意会被医院里其他看热闹的病人编排成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阴郁大佬和他的残疾小美人]
大哥:早知道你喜欢轮椅,我还用得着换好几辆车去载你吗?
第33章
“明明才22岁, 不是在病房里撅着,就是出门坐轮椅,你自己倒还挺享受的。”喻司亭推着初澄在医院前园里慢慢地走着。
“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初澄安逸地坐在椅上, 边呼吸新鲜空气, 边欣赏着秋景, “隔壁床的孩子才17岁,不也成天撅在床上吗?”
喻司亭说:“人家是割了痔疮。”
“啊?难怪他不好意思说。”初澄回忆起小病友当时的别扭神情, 想了想后询问,“但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在医生办公室,无意间听到护士准备带他去做烤灯理疗。”
初澄唏嘘:“也怪遭罪的, 做了手术还没有家里人陪着。”
喻司亭听着他的话音, 稍稍放缓了前行的动作:“我有时候真是挺好奇的。你对别人的这些细腻心思怎么就用不到自己身上?”
“我和他不一样啊。我是成年人, 如果能在不惊累年迈父母的情况下就治好身体, 平安健康地回到他们身边,我只会庆幸。但他明明想得到家人的陪伴,实际却没有, 心里肯定只有委屈。”
初澄分析得很自然。
他那种在不经意间就展露出来的同理心,听似简单,却必要有骨子里的温柔和豁达做支撑才能做到。
喻司亭耐心地听完, 低头看向轮椅上的人:“所以你就师心泛滥,陪他玩了?”
“说是让他陪我玩更合适些。”初澄的双眸弯弯, 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那套乐高已经绝版了, 我之前花高价都买不到。”
“初澄?”
一声从远处而来的呼唤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循声而去, 医院的正门口处立着一位容貌端庄的女性。从样子上来看她应该已有50岁出头, 一身雅致的素色衣衫, 气质高洁出众, 在人群中也很好辨认。
她盯着轮椅的方向,疑虑的眼神中还有些不可置信,确定没有认错人后立即快步走来。
初澄一惊:“妈。”
喻司亭彻底停下推行的动作,跟随着礼貌地颔了颔首:“金教授。”
脱口而出的称呼让初澄一愣,下意识地仰头看去。
他怎么?
已走到面前的初母此时无心管顾其他人,只是出于涵养点头做了个回应,便把目光落在儿子身上:“金恒说你只是切除了直径稍大的胃息肉,怎么就成这样了?”
“妈,我没事儿。只是想下楼吹吹风但没力气走太远,才扫了个轮椅坐。”初澄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健康,但他声音却因为底气不足而越来越低,“您怎么突然来了?”
金教授听过儿子的解释稍稍放下心,可脸孔随之一板:“你还好意思问。生病怎么能不告诉家里呢?还敢伙同金恒骗我。这就是你在电话里说的一切都好,能吃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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