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更是没错,有骨子里那份温柔和坚毅在,有朝一日他就会成为优秀的任课教师,乃至班主任。
至于有什么不足的……大概也是像现在这样了,用劲过猛,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就会快速产生落差感,过早地失去这份职业热情。
初澄又走动了一圈,见学生们都自得其乐,便也跟着过去休息。
他整个上午都在组织活动,忙碌着不得空闲,身体粘到坐垫的瞬间,就好像有一根神经被自动放松下来,不由自主地发出惬意叹息。
喻司亭的视线自然地追随:“累了?”
“恩,比讲课还费嗓子。”初澄坦然承认,抬手吸了一口已经融化大半的冰咖啡。
每一张梨木桌案边都摆着毛笔架和墨盘。他随手挑了一支,看向喻司亭:“喻老师要写吗?”
喻司亭说:“我就不献丑了。”
这话说得显然是自谦。
但凡能当老师的,字迹都不至于太难看,毕竟现在所有师范学校都会有附加的技能考试。
初澄的语气里带着丁点记仇的味道:“我记得喻老师的‘阅了’两字,笔锋就很遒劲。”
现在虽然入秋,但上午的太阳仍然毒辣。初澄坐的位置正好迎着光,有些刺眼,于是从场馆内提供的草帽里借用了一顶,随手戴在头上,开始动笔写字。
因为腿长无处安放,他换了换姿势,改为单膝跪在垫子上,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执笔蘸墨,在宣纸上落下一排小篆。
“那也要看是和谁比。”喻司亭一边应答刚才的话题,一边朝着初澄的方位瞧了眼。
他笔下的字笔顺繁复,每一笔都写得认真,却又似信手拈来。
看他专注的模样,那样丰雅端正。喻司亭很难不好奇他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连古体篆书都能娴熟驾驭。
“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接受大哥的称赞,即便表达得不太明确。”初澄扬起眉端笑笑,甚至觉得喻司亭这人的性格魅力似乎就在于这里。
听他嘴毒惯了,偶尔被夸讲一句还真挺受用。
喻司亭的眉宇略微蹙聚:“我之前在言语鼓励上对你有那么吝啬?”
初澄回以玩笑:“你是要我现在就把工作录掏出来吗?上面全都是你对我的砥砺。”
“不用那么早开账本,以后单飞带班的时候再记也不迟。”喻司亭话音悠缓,却能听出来带着揶揄的言下之意:别忘了你现在还算是在我手底下。
初澄眼底噙笑:“不行,那样没机会,毕竟我以后根本不会做班主任。”
听他这样说,喻司亭完全恢复正色,问道:“为什么?”
十中设立副班主任制度的初衷就是为了给新老师学习和积攒经验的机会。既然不想进一步锻炼,为什么要主动揽下这项累人又没什么好处可寻的工作呢?
……嗯?
初澄并未想到对方会在意这个问题,茫然地顿了顿动作。在他看来答案似乎是呼之欲出的啊。
难道不是因为无论正副班,每月带班的补助都是800块吗?
他心中虽如此想,却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说出口。
而喻司亭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好奇,对面的人到底在写些什么。这会儿见他放笔凝思,便安静地凑近些许。
洁白稠密的宣纸上落着三四行小篆。乍看上去那些字体端正漂亮,方中寓圆,粗细均匀,连润墨深浅都无可挑剔。
但好像有点不对劲,再细看一眼……
啪嗒——
初澄终于注意到喻司亭的目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视线竟笔直地落在自己的宣纸上。像是有什么秘密被撞破一般,初澄慌忙上手掩盖,但完全来不及。
喻司亭已经成功破解了他的篆书笔体。
那只是无聊至极时的一些随笔,甚至可以说是白日里的发疯文学。
他端坐在那里,看似一本正经许久,写出的东西其实是:我想退休,好想退休,什么时候可以退休,祝我早日退休。
喻司亭:“……”
“你怎么能偷看别人的……”初澄掀起草帽檐,本想义正辞严地去质问他,却因为一时想不出词语来形容自己的产出而卡了壳,最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周围的学生们已经逐个完成了自己的抄诗内容,又被两人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抬起头来。
“怎么了?”
“初老师,您要过来看看我们写的吗?”
“大哥,初老师抄了哪一页?”
喻司亭的嘴唇动了动,还未发出声音。初澄腾的站起来。他刚才跪了有一会儿,膝盖发麻一个踉跄,连忙拽住身侧人才稳住身形。
喻司亭只觉得自己的腕上一热,被一只细瘦漂亮的手紧紧握住。
“别说。”初澄低着身仰头看他,眉宇间的笑意艳丽得像团火。
“昂。”喻司亭默然两秒,妥协地哼出一个字。
关于工作热情和职业规划什么的,他真的是多虑了。
第14章
午饭后,研学队伍的活动是参观名人故居,有专门的讲解员带队。初澄终于能落得清闲。
傍晚时分,师生同坐大巴车返回学校。
研学出游已顺利落幕,但今日的任务还没有全部完成。赶在国庆休假之前,十中各年部都要进行一次阶段性测试。为此,各班还要进行考场布置和卫生扫除。
但大家在外面玩了一天都已经很累了,此刻干起活来自然慢吞吞的,完全没什么效率。
“让他们在走之前整理好自己的文件架和书桌,桌面和地面上不准留下任何东西。”
每次考试搬动桌椅后,学生们不是丢这就是丢那。
喻司亭把监督整理的任务分配给了初澄,自己则是直接解开黑衬衫袖口处的纽扣,把衣料朝上挽了两折,拿起扫除工具,有任何看不过眼的地方都直接上手。
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个擅长打扫的人,但实际上干起活来麻利且干净。在负责留下值日的学生们眼中,这个时候热爱劳动的大哥无疑是相当帅气的。
“动作麻利点,过去两个人挪下桌子,按七八八七的摆放方式龙摆尾贴序号。”喻司亭说话间深蹲下去,准备手动沥干手里的圆头拖把。
一旁干活的学生瞥到他苍劲的手腕,眼看着那只昂贵的万年历银表盘就要被溅上污水,连忙抢着上手:“哎~大哥,我来我来!”
初澄看着喻司亭身上笔挺精致的黑色西裤,不免觉得惊奇:“他之前在家里干活的时候也这么麻利? ”
鹿言已经背好了单肩包等在后门边,随时做好了放学走人的准备,听见问话声,一乐道:“怎么可能?您看他像是个会自己做家务的人吗?”
初澄努了努嘴巴:“可看起来融入得不错。”
“这些都是后期在班级里磨炼出来的。工作需要,没办法。”鹿言说,“他这人耐心本来不多,大部分都用在学校里。所以就算他偶尔暴躁一点,大家也都能理解。”
“哦~”听着解释,初澄徐徐有所思。
鹿言看他悠然闲适的样子,笑言:“您这时候不应该去搭把手吗?”
“巧了,我也不喜欢搞卫生。”初澄的笑眼一弯,心安理得地倚着门板坐看残局,“既然大哥已经被锻炼出来了,那应该用不到我了吧?”
鹿言与他并立着,默默点头赞同:“也是,一个班里只要有一个勤快的就行。”
因为有副班主任带头嘬冰咖啡,学生们也有样学样,买了各式各样的冷饮回来。那些杯中液体融化后黏黏湿湿的,让拖地这项工作变得更加麻烦。
喻司亭有些许不满,冷着脸叮嘱班长:“从明天开始在班里传达一下,往后的天气没那么热了,像这种没封口的冰淇淋圣代,还有带雪顶的冰沙和饮料都不能再带进教室里来。如果实在想买,就要在学校餐厅里喝完。”
“知道啦。我回头跟他们说。”鹿言点头记下,“收拾差不多了,是不是能走啦?我都有点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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