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旁边的女老师身材小巧,娃娃脸,皮肤很白,留着一头柔顺的黑卷发。
初澄对其早有耳闻。她是亭州本地人,高中的时候就和周瑾在一起了,毕业后回家乡考了教师编。
当年,周瑾是师娘的学生里唯一一个没考博没留学也没扎根在北京的,就是因为不想让姑娘等太久。
初澄绽出明朗的笑容:“嫂子好。”
沈老师被叫得有些不好意思,含蓄地点点头。
周瑾接道:“我们俩正要去开碰头会。这学期我继续带5班和6班,她教7班和15班的英语。对了,给你定岗了吗?”
“恩。”初澄颔首,“我也在7班。”
“那巧了,你们俩可以一起进去。”周瑾仰起脖子示意。
头顶正好是高二7班的班牌。
初澄猝不及防:“这个会,具体是什么形式的?需要做哪些准备?”
沈楠楠温声解释:“别紧张,没那么严肃。就是老师们围在一起坐着喝喝茶,谈谈新学期的各种学习规划,科任配合主班开展工作。”
“那七班的班主任?”
“你说喻老师啊?”不必明言,沈老师已会心一笑,“他对学生是挺严厉,但你们是同事关系,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想起之前那种让人打怵的眼神,初澄自我安慰式地重复:“对,是同事。”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余光瞥见身侧走来另外一位年长的教师,像是瞬间条件反射般让开了路,颔首礼让道:“老师,您先进。”
沈楠楠愣了愣,而后噗嗤一声:“看来你的角色切换还需要点适应时间啊。李老师,上午好~”
“你也好。这位是……”同样被吓了一跳的物理老师恢复了慈祥的笑脸。
沈楠楠顺势引荐:“新学期代班尤姐的初老师。”
李老师投来友善的打量:“看着像只有二十岁,本科生?”
初澄噙着笑摸摸鼻尖:“23,今年硕士毕业。”
“真年轻啊。”李老师感叹时,就着推门的手,还抚摸了一把自己已泛白的鬓发。
教室的前门吱呀一声打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喻司亭随意倚靠在讲台边的大长腿。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自腰椎两侧而下,把西裤布料撑起得平整顺滑。
无论见他几次,初澄还是很难把这人的形象和班主任结合在一起。
喻司亭在黑板上角粘好课表,转身看过来,由于讲台高度原因而略垂着眼睑,一双黑眸漆亮深仄。
“人齐了吧,先坐。”
两位面生的科任老师正在教室前排闲聊。沈老师、李老师都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各自找座位坐下。初澄也跟随着。
“虽然学校的碰头会只是惯例不是必须,但正式开学后大家都很忙,很难有时间像这样一起坐下来聊。在座也都是从高一开始的老搭档了,应该不需要我来主持,就趁着这个机会说说新学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或者定的规矩,我会尽力去配合辅助,完成大家的教学安排。”
喻司亭低头整理着讲桌上的各种材料,嗓音缓而平淡。
等到他做完手边的事情,目光顺势落在初澄身上,似乎是才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在开始之前,新加入进来的初老师,想先说两句吗?”
已决定多听多学少说话的新师突然遭cue,猛的抬头,与讲台上的人对视在一起,也成功被对方捕捉到了自己眼底那两分不易察觉的无措。
仿佛那人要看的就是这个效果。
好在作为优秀师范毕业生,有着千锤百炼后的肌肉记忆。初澄又是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进行了肢体自动应对。
他站起身做了个自贬不足,谦逊有余的自我介绍,坦然地把自己说成经验不足的“楞头小子”来请各位前辈关照指正。
喻司亭漫不经意地摆弄着即将要用到的课件,只在听到某四个字的形容词时唇线微抿,但没有说话。
*
碰头会结束,教师下班。
周瑾帮初澄把行李拿回了他们合租的房子。
“在新的教工宿舍落成之前,你肯定是申请不进去了,只能暂时租着住。这屋归你,其他是公用区,地方不太大,但等我搬出去之后就能宽敞点了。”周瑾简单地介绍了一遍房子格局。
卧室很小,和读书时的宿舍差不多大。初澄只瞄了两眼没再细看,反而抓住了不同的关注点:“这么说,你和沈老师的好事将近了?”
周瑾点头:“恩,新房装修得已经差不多了,打算今年领证办婚礼。”
“恭喜呀,事业家庭双落定,师兄的人生方向已经很明朗了。”初澄笑着祝贺。
“那你呢?”周瑾问。
“我啊?”初澄靠向沙发,语气悠然,“副校做毕业讲话的时候说了,选择教育就等于选择清贫。所以在哪还不是一样?反正我一时半会也还买不上房,总不能留在家里啃老吧?”
周瑾一笑:“话是没错,但说真的,我没想到你会来这儿教书。”
虽然和初澄差着几届,但周瑾也经常听导师夫妇夸起,这小子绝对是他们两大师门里脑子最聪明、前途也最光明的。
“我就不是搞学术的料。”初澄不以为意,惬意地后仰拉伸,“当初读研也是因为年纪小不想那么快进入社会,索性再混两年。”
“随你怎么想。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其实亭州这个地方还不错。”周瑾给出了个良心评价,鼓励性地拍了拍后辈肩膀,“行了,你自己慢慢收拾吧,楠楠还等着我呢,走了。”
初澄摆了摆手,而后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爬起来,开始归置行李,打扫卫生。
终于收拾好一切后,窗外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初澄觉得无比疲惫,随手挂好白天穿的衣服,准备早点休息。
忽然,衣架下传来细索的飘落声。一张百元纸币从衬衫口袋坠向了地面。
在手机支付时代已经很难看到现金了。初澄捏着它思索三秒钟,才记起是昨夜喻司亭被当街撒钱后漏捡的那张。
顿时,他的睡意全无,索性掏出笔记本电脑插上网线,发消息喊室友徐川出来一起打游戏。
[嘟——]
微信语音被接通。
伴着机械键盘的敲击声,徐川懒洋洋的嗓音传来:“你这夜猫子真是恐怖,明天不上班吗?怎么还像上学的时候那么有瘾?”
初澄自小就不是个爱好学习的孩子。高中的时候,他总是学一半玩一半,仗着脑子聪明,虽与清北浙大无缘,但也考上了京字头的老牌名校。上了大学后甚至还沉迷过一阵子网游,那时候他可没少带着川哥在网吧通宵。
初澄移动鼠标点进游戏竞技场,边操作边答:“以前我是体会不到为什么每个游戏里都有那么多的毒瘤玩家,才上班一天就慢慢开始理解了。有时候不在游戏里爽一下,第二天的班真是没法上了。”
徐川听了解释不禁发笑:“太正常了。职场新人嘛,总是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上班第一天遇到什么事了,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初澄没在意他的阴阳怪气,反问道:“你猜我教的班级班主任是谁。”
“这我上哪猜去,你直接说。”
“昨晚的宾利车主。”
“嚯。”听说了这事,徐川的声音里明显带上了浓厚兴趣,“帝都的风月都延续到亭州去啦,那你看见富婆了吗?”
初澄啧声:“你正经点。”
徐川笑得夸张:“行行行,快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了?他又把你自行车堵住啦?”
“……”
初澄被噎得语塞,可暗自想想倒也真没什么冲突。不就是被人质疑能力了么?自己刚毕业,这事本属于正常。
耳机里无人说话,徐川便噼里啪啦地按着键盘,自顾自打游戏。
停顿半晌后,他忽然接着开口:“哎,你们学校还真是卧虎藏龙啊。开宾利的都去当老师了。万一以后真闹点矛盾,你说领导会向着谁啊?毕竟他们之前签字的时候也会看过你的政审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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