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单手托着检查册翻看,又进行了一番简单的询问,应鹤都能对答如流。
“从目前的检查结果上看没有什么问题,受到撞击之后的短暂眩晕是正常的,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了。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办理留院观察一晚。”
“好,保险起见,还是让他住一晚吧。”现在这孩子的父母都不在身边,初澄必须要对他负责。
离开医生办公室,初澄向等在外面的杨主任解释情况,主动留下陪伴学生,顺便请领导帮忙照看一下班级,然后才去办理留院手续。
刚才的情况太混乱,杨主任担心老师和学生任何一方出问题,精神高度紧张。现在他终于缓了一口气,想起要给还在外面开会的喻司亭打电话。
“你们班,打群架了。老师和学生都在医院。”杨主任清楚喻司亭一贯的风格,电话接通后没有做无用的铺垫,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
另一端的人没有半刻迟疑,瞬间发出反问:“哪个老师在医院?初澄没事吧?”
“初老师,这里好像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了,还是回学校帮你看着班里吧。”鹿言刚刚去跑了个腿,到医院外的超市买了些必需品回来,伸手把一个袋子递给初澄,顺带给他买了杯热咖啡。
“谢谢,辛苦啦。”初澄习惯性地揉了揉好大儿的头。
鹿言虽然觉得这个动作更适合小孩子,但也没有躲开。
他的视线穿过病房的玻璃,看向独自待着的应鹤,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中午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今天是他的生日。”
初澄诧异地回头看了看,看着里面那孩子落寞的眼神,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你先打车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嗯。”鹿言点点头。
初澄转身,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他给应鹤递了杯水,然后坐在了他的对床上。看看周围的环境,这样熟悉的情景有点像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那个时候。
短暂的沉默后,初澄率先开口:“说说吧,怎么回事?因为什么抄的凳子?”
“忘了。”应鹤的语气淡淡。他头上缠着绷带,靠在床头摆弄着平板电脑。
初澄好奇:“你这设备是哪儿来的啊?”应鹤:“从护士站借的。”
也是,这小子逃院都得心应手,借台平板更是不在话下。初澄无奈一笑:“你说你这嘴甜的属性怎么从来没对我表现过呢?”
“哥~”应鹤掀眸看去一眼,两秒后故意捏着嗓子矫揉造作,但他的好态度只限于这一个字,下一秒就恢复了冷漠的快语速,“你能让我安静地看个电影吗?”
初澄纠正:“差辈分了。”
应鹤随口接道:“我才不和你的好大儿一个辈分。”
“看来是架没打爽,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呢。”初澄不想和一个头晕的伤员计较,想起鹿言临走时说的话,拿出手机,一边浏览外卖,一边继续聊天。
“头还疼吗?”
“还行。”
“想吃点什么?”
“水饺。”
“嗯。”初澄应着,点了晚餐后又给孩子定了个带蜡烛的小蛋糕。
嗡——初澄正在输密码支付,屏幕上方挂起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竟然是江之博发来的。
[初老师,应鹤怎么样了?]
中午还打得火热,一副恨不得要弄死对方的样子,这才过了没多久,居然还发来慰问消息。这些孩子的心思,真是难猜。
初澄抬眸瞥了一眼看着像没事人一样的应鹤,不动声色地回了消息。
应鹤用平板外放起英文电影,过了几分钟忽然开口:“英语老师没事吧?”
“她和孩子都很好,这件事表扬你,但是……”初澄刚想抓住机会批评他两句,就被打断。
“不用表扬了,功过相抵吧。打架我不对。”应鹤说,“是我自己心情不好,那几个小子其实也没怎么惹我。你别念叨了。”
初澄:“……”
病房里只剩下电影的台词声。初澄沉默片刻,不再选择纵容,改换了更能让对方听懂的方式。
“应鹤,我的忍耐有限度,没兴趣拯救什么都懂就是要摆烂、要明知故犯的叛逆少年。如果再有一次,从你嘴里说出‘大不了学不上了’这样的话,你就给我从7班滚蛋。”
“我生气了”永远不如“我不管你了”来得有震慑力。应鹤拖动电影进度条的动作一顿,空了片刻,嗯了一声。天色擦黑,初澄接了通电话,下楼去拿外卖。
北方九月的夜晚已经起凉风了。初澄从学校出来得急,身上还是一件短袖T,被风打透时不可控制地抖了抖。
他拿了蛋糕,转身准备回去时,在路边注意到一辆车,看车牌号好像是喻老师的。
这样的想法刚在初澄脑子里闪过,下一秒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推开了车门。
喻司亭上前几步,抬手解开身上的风衣纽扣,脱下来披给他,然后才对着发愣的人开口:“不是说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吗?你干嘛呢?”
带着体温的衣服披到背上,夜里的风顿时就没有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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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澄动动嘴唇:“我忙忘了。”
喻司亭低头看向他手里的东西:“都记住给别人买蛋糕了,想不起来给我打个电话?”
“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的。”初澄嘟囔着,“你白天也忙着重要的事,如果我在那个时候就打给你,像个没断奶的孩子。”
喻司亭笑笑,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接着问道:“累了吧?剩下的事交给我。”
初澄的确是心累,但没有到不能应对的地步,温声开口:“我也是这个班的班主任,总不能总躲在你身后。”
“这么想独当一面?”喻司亭听出他声音里隐藏的那点疲惫,用玩笑来安慰,“是觊觎我的800块补助?”
初澄摇头:“其实我察觉到他们可能会有这么一遭,就是没想到发展成这样的局面。”
喻司亭说:“总会有很多意外的情况。你没有办法事事想到前面,做预判、做准备。所以做老师,有时候就像是个军事家。”
“需要想象力?”初澄抢答。
“目前来看,初老师已经具备及时做出反应的能力了。”喻司亭弯唇点点头。
喻老师抬手帮对方整理衣领,低头时却发现他拎蛋糕的手法不太对。捧起手一看,掌心布着大片的青紫。
“这是怎么弄的?”
初澄自己也没注意到,满不在乎地答:“可能是挡椅子的时候磕到了,我都没觉得疼。”喻司亭没反驳他,只是用指尖轻轻地捏了捏。
初澄:“嘶——”
喻司亭拧了拧眉:“不疼?”
初澄无言以对。
原本抱着早日养老心态来上班的初老师,认真起来也是执拗得很。喻司亭看着他的神色,没有再多说,陪他一起上楼去看看学生。
两人走在布满消毒水味道的走廊里,远远瞧见护士站前有一位正在询问病房号的年轻妇人。她的衣着考究,妆发端庄,除了神色有几分焦急以外,气质稳重。
“那位好像是……”初澄跟在后方,仔细瞧了两眼。原本还有些担心应鹤的情绪,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他的母亲。
应母应该是在得到儿子受伤的消息,专程赶飞机从外地回来了。
“鹤鹤!”她推开病房门。
“妈?”在房中看电影的应鹤明显十分诧异,“你不是在开会吗?”
“你都这样了,我能不回来吗?”应母轻轻地捧着儿子的头,询问,“你和哪个同学打架打得这么凶啊?”
应鹤解释:“不是打架打的,摔了一跤。哎呀,我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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