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纤细身影微妙一顿。
“是佟怀青不,”小年轻保温杯都不要了,急慌忙地跟上去,“那个弹琴的,上过电视的!”
钱包和证件都回来了,捏在手里,很甜的无花果和酸山楂却没了,那张名片阴差阳错地被混进去,却在今天,成了找回他的钥匙。
佟怀青低着头,没吭声。
池野没啥反应,目光漫不经心地在佟怀青脸上扫了下。
但已经引起旁人注意了。
“是明星吗?”
“不是,就晚会上,弹那个叫啥的曲子,我记得还出过书!”
“前不久还有新闻……”
小年轻噤声,想起大半章篇幅的指责,说在民俗庆典上,观众和主持人互相往脸上抹着油彩,他却不乐意地后退,大牌架子高高挂起,专业技能节节败退,一言以蔽之,缺艺德!
佟怀青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掌心,睫毛微颤。
没等小年轻继续问,就看见池野伸手一拉,揽着佟怀青的肩,笑得和煦。
“这会太晚了,怕家里孩子半夜醒了害怕,先走一步。”
说罢,也不论后面的反应,沉着脸给人带走。
摩托引擎声轰鸣,夜晚的风凉到刮骨。
怕动静太大吵着街坊,没进小巷,摩托在泡桐树下停着了,大红环锁“咔哒”一声,池野转身看着佟怀青:“怎么,还想等我背你?”
这会儿,迟钝的脑海才稍微有点反应。
感觉池野今天,有点生气。
说话不客气,一路上黑着个脸,大门一推,月亮洒下满院清辉。
佟怀青手里拎着剩下的半拉鸡蛋灌饼,早凉透了。
“怎么,不合胃口?”
池野在水池里洗了把脸,水珠子顺着喉结往下掉。
佟怀青低着头:“吃不下了。”
又轻轻叫了声:“哥。”
奔波后找着人,又回到家,所有的紧张都在瞬间放松,这声再熟悉不过的称呼传到耳朵,池野就“哦”了下,想都没想地接过冰凉的饼,解开塑料袋,咬了一口。
带孩子,习惯了。
然后,俩人同时僵住。
佟怀青眼睛都不眨了,看池野鼓着腮帮子发呆,这一口咽也不是,不咽也别扭。
只有蟋蟀还在叫。
说不清心里憋着个什么劲,池野有些烦躁地骂了句,扭头走了。
佟怀青怔忪在原地。
怎么办。
感觉对方好像,更生气了。
第20章
一直到早上五六点,佟怀青才迷迷瞪瞪地睡着。
哪怕捏着兔子的边角,也没睡踏实。
心慌。
最先听到的是鸟雀,嘀呖呖,长一声短一声的,接着是陈向阳打哈欠的声音,池一诺趿拉着拖鞋去洗脸,水流撞击脸盆还没结束呢,就传来了声尖叫。
“哥,你怎么还没起来!”
对面的门猛地推开了,还在墙壁上反弹了下,池野的嗓子哑得像才抽过烟:“这几点了?”
陈向阳答得最快:“七点半啦。”
但是勤勉的大哥,今天没有做早饭呢。
这个时候,来不及再准备了。
似乎是池野解释了句什么,紧接着就听见池一诺喜滋滋的声音。
“太好啦,那我要买鸡腿面包!”
家里的饭再好吃也会腻,被塞点钱买自己喜欢的早点,多开心。
佟怀青的脸埋在枕头里,腿蜷缩着,脑袋很痛。
没过多久,就感觉一只手拨开了点汗湿的发,佟怀青被明亮的晨光刺了下眼,不太舒服地继续往被子里躲。
池野看着那通红的耳朵尖,迟疑地摸了下。
好家伙,又发烧了。
他彻底没了脾气。
昨晚不知怎么回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容易合上眼没多久,就被小孩吱哇一声给吵醒,池野慌慌张张跑出来,一瞅钟表,破天荒的,他也有睡过头的一天。
打发走俩孩子,池野有些郁闷地抓了下头发,用凉水洗了脸,才过去看佟怀青的情况。
缩在被窝里,跟个鹌鹑似的。
天都凉了,头发却有点湿,呼吸也重,无意识地把气息拉得很长。
池野认命般的叹口气,去佟怀青包里把剩的药找出来了,上回就没好利索,成,这下子不用再去找大夫了,接着吃。
佟怀青被扶着坐起来,身上绵软,没劲儿,一直往下滑,池野没办法,揽着肩膀给固定在怀里,稍微晃了下:“喂,醒醒。”
回答他的,是若有似无的轻哼。
以及扑到自己脖子上的热气。
怪痒痒的。
池野皱着眉,给佟怀青的脑袋往旁边推了下,露出截纤细的脖子。
感觉一只手就能给攥住。
但这么说也夸张了。
到底是个男人,抱在怀里的感觉也很明显,没有特别明显的起伏曲线,肩胛骨那里有点瘦,弯下腰的时候不免突起,硌着池野的胸口。
“还睡着吗,起来把药吃了。”
池野给人重新扶好,脑袋又歪过来,倒在他的肩颈窝里,热乎的,这下,池野没推开,继续叫对方:“佟佟?”
睫毛还垂着,没睁眼。
“那个什么……佟怀青?”
一连叫了好几次,这人都无力地瘫着,池野不再耽搁时间,起身准备去找大夫,刚把佟怀青放回床上,那人却突然醒了,坐起身子,眼睛不再清凌凌的,而是蒙着层水雾。
直愣愣地看着他。
“池野?”
佟怀青伸手,放在对方脸上,目光很平静:“是你吗?”
嗓子也是哑的。
池野维持着这个起身的姿势,左手撑在床上,右腿下去了一半,已经踩住拖鞋,可也没再动。
昨天吃了他半个鸡蛋灌饼,这会怎么,不认得了?
佟怀青还没收回手,掌心很烫:“我做梦了。”
池野的喉结动了下。
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
可能是屋里太安静了,就那盆洁白的茉莉花精神着,浅淡的香味绽开,悄无声息地传来。
“我经常做梦,睡不好,”佟怀青呼吸绵长,“还很容易生病,给人惹麻烦,对吗?”
那可不,风吹不得雨淋不得的,池野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讲话重了点,人家就敢这样发烧给自己看。
可能是昨晚都没睡好,声音对着哑,池野清了清嗓子:“没有。”
这都烧糊涂了吧,不能顺着说。
佟怀青收回手,目光涣散:“所以我挺没用的。”
怎么没用,这小手热乎的,给池野脸颊烫得跟着烧,说不上来,别扭,他用手背贴了下自己的脸,没好意思继续看佟怀青:“我先给你拿药。”
“我挺废物的。”
佟怀青简直说上瘾了,刚刚耷拉的蔫吧劲儿也没了,脸蛋红扑扑的,语调却越来越急。
“你见过我弹琴吗,我其实没什么天赋,就是练出来的,最好的老师,最精确的训练,我从会走路就开始摸钢琴了,挺矛盾吧?你不是总嫌我娇气,但弹琴受了那么多罪,我也坚持下来了。”
“老实说,”他呼吸带点喘,笑了下,“我挺能吃苦的。”
池野换了只手背,继续贴脸,奇怪哦,发烧也能传染吗。
佟怀青双手抱着膝头:“可你知道吗,我弹不了琴啦。”
他声音轻快极了。
池野终于抬头,对上那双眼睛:“为啥?”
他对音乐没什么研究,但这两年县里有培训班热,爹妈互相攀比给崽子送去学东西,什么美术古筝珠心算,篮球围棋散打班,当然,还有大名鼎鼎的钢琴。
他看人家四五十岁的老师,也在继续弹啊。
“手指,”佟怀青歪着脸看他,“会抖,控制不了。”
池野拉过佟怀青的手,低头看了下,感觉不出有什么异样。
除了白和比较长之外,没什么特殊的啊。
就跟相貌似的,池野大概天生迟钝,对于美丑没太大感觉,当初俩萝卜头见到佟怀青第一眼,都不由自主地“哇”,说这人长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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