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钥匙,门被他带着自己都不知道何处来的怨气拍得震天响。
姜漾想自己确实够没脑袋,什么都没带就敢一往无前地在路港乱跑,但他顾不得那么多。
门很快被打开,客厅灯亮着,陈木潮站在门口,姜漾刚要说什么,就从他肩膀上没有被遮挡的空间处看到屋内的一切。
吃饭用的塑料凳被搬到客厅,围着茶几摆了一圈,一共三个。
而茶几上有开了的三瓶矿泉水。
水瓶内透明的液体深浅不一,姜漾弄出的动静太大,所有人齐刷刷地都看向他。
是三个陌生面孔,其中一位看着知天命年纪的男人坐在唯一一把沙发椅上,眼角笑出细纹,问陈木潮:“小陈,这位是?”
陈木潮倒是平静,走回自己的凳子上坐下,言简意赅地像顺口提了一嘴:“朋友。”
“……”
哪门子朋友,是昨天晚上做过爱的朋友,还是他不见了都能一天不过问的朋友。
陈木潮连眼神都没给姜漾一个,转头示意他不用在意姜漾,道:“您继续说。”
那人点点头,手放在腿上,一下一下敲,说:“总之就是这样,园区有这样的需求,科技馆马上要建立起来了,你再考虑一下。”
陈木潮没说话,那人就又语重心长地说:“你也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但我说的确实是事实,你现在的工作总归是没有我们提供给你的工作好的。”
随行的另一人也附和:“你现在的工作也很不稳定的,禁渔期马上要来了,渔民收入即将步入冰点期,这你应该是懂的。”
陈木潮抱着手臂,懒散地靠在墙上,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过了几秒,他问:“难道你们提供给我的工作很稳定?”
“没错,至少能保证你一直干到法定的退休年龄,有退休金,”或许是捕捉到陈木潮话里有松口的可能,那人坐直了一些,“薪水会更多的,你还债的压力也会小一点。”
对陈木潮来说,听着的确像是已经足够心动的条件,但陈木潮还是说:“我再想想。”
“不急,一周内给我们答复就好。”
那人站起来,路过姜漾走到门口,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门重新打开又关上,陈木潮将拖着凳子放归原位,才有兴致和姜漾说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站那做什么,想当门神?”
姜漾机械地挪动手脚,慢吞吞地往陈木潮身边蹭。
“他们来找你做什么的?”姜漾问。
“路港新的发展规划下来了,东南边有座丘陵被划分成天文观测景点来建设,科技馆的地基已经打好了。”
陈木潮又去掏烟,单手点燃,不怕摔炸一样把火机转手抛到桌上,很明显地就能看出估计是烦得厉害。
“他们想请我去那里工作。”陈木潮说。
姜漾点点头,陈木潮留给他个冷淡的侧脸,但姜漾盯紧了他,问:“那你去吗?”
陈木潮嘴里含着烟,姜漾就没琢磨清楚过他的想法,但这次,他的回答好像真的举棋不定,含含糊糊:“再说。”
他前一晚没休息,眉间又蹙起来,眼神里藏不住的疲惫,眼眶也有些发红,实在不是一个适合盘清所有的好时机。
但姜漾又实在想知道。
“姜哲驰来找过你是吗?”
最后一把凳子碰上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陈木潮眼里连波动都没有,好像确实不认识,或是装作不认识,问他,姜哲驰是谁。
又说:“你们家人太多,我记不住。”
“……”姜漾走过去,毫无顾忌地戳穿他,“你跟我装什么傻。”
陈木潮不可能忘记,至少姜漾不想要陈木潮忘记。
陈木潮终于拿正眼看他。
“你就非得要知道……”陈木潮声音轻得几乎像叹了口气,“对你有什么好处?”
大约又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聊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不该放他乱跑,陈木潮开始在心里估衡把这人关在屋里一步不允许出的可行性。
“是,他找过我。”
陈木潮看进姜漾眼里的最深处,寻找自己被掩埋至此的倒影。
“还想知道什么?快点问,我很累。”
既然他这么想知道,告诉他以后的后果由姜漾承担,是后悔还是气极到指着他的脸骂他面目可憎,都是姜漾该受的。
毕竟陈木潮捂了这么久,也是最说不出口的隐秘的事实,最不想让其被知道的人,就是姜漾。
第63章 同归于尽怎么样
那个面目可疑的男人找过来时,陈木潮刚被杀鱼用的刀划到手指,他在客人的惊呼中说没事,将东西递给客人后,随意抽了张纸巾包住手指。
有什么人走进他店里,面色乌白,却对他笑得很亲切,但不知为什么,这笑容就是让他看着不舒服。
陈木潮没想太多,以为是顾客,问他要什么。
男人笑了笑,说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我姓姜,”他说,“我叫姜哲驰,是姜漾的父亲。”
陈木潮并不想在这里听姜哲驰说什么,他预感到来者不善,姜哲驰无法,似乎也觉得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拉拉扯扯不好看,没说几句就走了。
再次见到是在邓蓁蓁的酒吧,距离他上一次找自己只过了两天时间。陈木潮坐在吧台边,余光瞥见姜哲驰靠近了他,心里突然对姜漾偏激的跟踪行为感到释然了一些。
说不好是不是陈木潮放不下,这次他没有太坚定,姜哲驰提出找个偏僻的地方谈谈,陈木潮跟去了。
姜哲驰确实来者不善,拿着一个小巧的U盘,对他实施勒索。
“这里面是他捅我的视频,你说交给警察足够他判几年?”姜哲驰神神秘秘地靠近了他,用枯瘦得不太正常的手肘上突出的骨头碰他。
“你想要什么。”手段挺低级,但陈木潮就是没什么办法。
姜哲驰要钱。
无论陈木潮身上有没有债务都拿不出来的一笔钱。
“那好吧,”姜哲驰耸耸肩,离开他一些,看起来很轻松地说,“我还以为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还不是败给了物质。”
陈木潮没说话,只空有一腔爱意完全无法反驳姜哲驰的话,他甚至开始自我怀疑。
是不是姜漾在他心中的地位的确不够,他才这么容易因为谁的随便说说就能动摇。
“不过,”姜哲驰又看着他,露出那种粘腻,看着难受的笑容,说一些恶心的话,“姜漾毕竟还小,床上那些事情,肯定还是我比较清楚……”
陈木潮低眼横了他一下,他的长相原本就凌厉显凶,脸上又长期没有表情,姜哲驰有点被他这个眼神吓到,愣了愣,转瞬即逝的慌张过后,咳嗽两声,不大自然地收起了那些肮脏的心思。
“最后告诉你个消息,当作你愿意和我聊聊的回礼。”姜哲驰说。
“姜漾马上就要订婚了,他不要你了,你有点可怜啊,帅哥。”
随后把地址和时间都告诉了僵在原地的陈木潮。
陈木潮看着他穿过安全通道的门,门被重新关上,安全通道地上积攒厚厚一层的灰尘被纷扰扬起,光从狭窄的罅隙里透进来,也只照亮一小块时空,而陈木潮还是在阴影里。
他突然改变了想法,也觉得姜漾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弥足重要。
因为姜哲驰毫无防备地将后背留给他,并带着那支装有有可能致使姜漾遇到麻烦的U盘离开时,陈木潮是真的思考过把姜哲驰处理掉的可能。
陈木潮的冲动十分难得地占了理智的上风。
至少穿着全黑在路港夜晚的凉风里蹲点,看着姜哲驰上楼开灯时,陈木潮是这样怀疑的。
这不太像他,陈木潮站在路港老城区的一栋破败小楼前,踢着楼下大小不一的沙石,将这样的情况设想到以前的自己身上,觉得他要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么会找一个更加折中和温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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