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漾愣了愣,月光不算亮眼,却也足以让他看见单人沙发上躺着个姿势勉强的人。
陈木潮半躺在沙发上,脖子和腿部膝盖内侧垫着两边扶手,手臂垂下来,手背碰着地板。
“在家怎么不接电话,”姜漾悬了一个晚上的心放下来,嘟哝着推开门,将扫帚杆放回原处,“声控灯没灭就睡着了,有这么困吗。”
再转回去关门的时候,陈木潮大约被吵醒,动作有些迟钝地坐了起来,看向姜漾的方向,缓步走到离他两步的位置,离近了才发现陈木潮脸色不好看,像没睡醒。
姜漾吓一跳,他就是反手关个门的功夫,陈木潮在他面前演了一出无声默片。
“你醒了,那我开灯了昂。”姜漾作势抬手,沿着白墙往上摸,要去碰顶灯的开关。
摸过一指尖墙灰,顶到开关按钮时,陈木潮抓住了他的手。
“别开。”
声音很低,姜漾的手腕被陈木潮圈着,虚虚地握住。
他的手心很热,有层薄汗,但本人却并不是汗手的体质,姜漾猜测或许是路港夜晚太热,陈木潮风扇都不开,睡得难受。
“这么黑,干嘛不开,”姜漾享受与他的肢体接触,很不要脸地就着这样的姿势和陈木潮慢吞吞地说话:“想邀请我跳舞?”
姿势是很像的,月亮是灯球,姜漾不会女步,便照着男步的姿态往前进了些许,嘴唇够到陈木潮下颌,
交际舞讲究亲密甜美又恰如其分的社交距离,姜漾有意将鼻尖停在距离陈木潮皮肤几寸之外,但鼻息喷吐,也和零距离没什么区别。
“……”
不长嘴的人活该得到惩罚,陈木潮不动,反应微弱,很反常,换做平时早已经少不了一顿冷嘲热讽。
姜漾总是看不明白他的,很浅薄的一点气焰又烧上来,不过很快能散掉,这次却不愿意太快服软,想起来陈木潮给过他的一个警告。
——“不要碰喉结。”
姜漾侧过头,嘴唇接触他脖颈上的肌肤,在凸起明显的那块软骨处咬了一口。
这下反应比姜漾想象中大得多,陈木潮立刻放开他,往后退,闷闷地咳了两声。
呼吸声更重了。
“身体不舒服?”姜漾闻到一股不常见的苦味,以陈木潮为中心,带着过身的周边气流也往姜漾的远处退去。
陈木潮转身就走,说:“没有,我去洗澡。”
落荒而逃。
实在不符合他的作风,姜漾在原地站着,不知是他嘴唇太凉,还是陈木潮体温太高,他唇部还有被高温刺激的余热。
等等……高温?
姜漾想起周颖月的嘱托,联系没什么精神的陈木潮,无人接听的电话,压抑不住的鼻息。
浴室里传来水声,音量不小,足够遮盖住所有不和谐的动静。
门口到浴室的距离不过几步,十几秒,姜漾眨了几次眼,就又站在那片贴了防窥膜的玻璃前。
陈木潮的数种反应都告诉姜漾——别问,不想说。
那能怎么办,姜漾往后退了两步,眯起眼。
只能硬闯。
玻璃门不好踹,姜漾是有力气,但碎玻璃渣说不好会落到他们一个门里一个门外谁的头上,财产损失是小事,生命安全兹事体大。
门上有块铝合金制成的扣锁,姜漾没有尝试,都知道陈木潮这时不会让他打开。
不过是很普通,也最方便撬的锁型。他在屋内稍微翻找了一会儿,搜获两只庄缪用来别头发的发卡。
铁片插入洞口,转开需要巧劲,姜漾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做得多,力道运用得当,锁孔里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门往里推,姜漾先看到陈木潮低在阴暗面里的一张脸。
陈木潮本就不是正气的人,或许是真有注定,才致使姜漾看见照片都难捱情愫,一见钟情太老土,俗得不像现实发生,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这种无法明说的情感到底是不是家庭不幸福导致的幻象寄托。
直到亲眼见他。
同类相互吸引是真实存在的,姜漾为人卑劣,陈木潮满身是伤躲在空间逼仄的淋浴间里自行解决也算不上坦荡。
他靠在墙上,上半身被绷带凌乱地包裹几圈,目光所及他及手上的动作,姜漾下此结论。
察觉到有人不经允许破门而入,陈木潮脸上露出些许诧异,很快消失,他性子淡,私密行为被撞破产生的情绪都很少,只是停下来,拿下挂在一边的浴巾,系在腰上。
苦味更加明显,是陈木潮身上涂满的伤药味,今天穿的黑色短袖被揉成一团,扔在一边。
“看完了吗?”
淋浴喷头没被要求停下工作,浴巾很快也湿透了,紧贴在陈木潮大腿上,勾勒出强悍的肌肉线条。
“看完了就出去。”
绷带也湿了,不知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没有一点常识,陈木潮没避讳让伤口沾水,他腰侧的白色布条漫出鲜红的颜色,好像是又崩开了。
声控灯没灭就睡过去或许不是陈木潮的本意。
果然陈木潮不让碰喉结是有原因的,姜漾没出去,反而走进浴室里,看了眼被浴巾遮住反应的地方,评价道:“这么敏感。”
陈木潮没有说话,蒸汽将他的眉眼模糊成柔和的假象,水顺着头顶往下淌,经过伤处混成淡红色的液体,在淋浴室的地板摊开一整片。
他的左腰上被划了一道长又深的伤口,已经缝过针,但不是很正规的医院,只负责简单的消毒和清理,衣服料子被糊在到处是血的皮肤上,陈木潮用了些力气才将上衣撕下来。
绷带也完全不能看了,只是陈木潮没什么精力再去处理。
姜漾闯入的第一眼,他没来由觉得很累。
随后是难以忽视的磅礴的无奈,他并不怨恨,只是疑惑,为什么连一点逃避的时间都不给,生活非要每分每秒逼他承受,然后做出选择。
而姜漾推波助澜,助纣为虐,逼得尤其紧。
他好像没听见陈木潮并不客气的要求,兀自走近了,还对陈木潮因为他而产生的生理现象评头论足。
姜漾嘴角弯起一点,像是在笑,但陈木潮觉得他没有很高兴。
他问:“你告诉我又会怎么样?”
然后也进入淋浴喷头所波及的范围内,他没有脱衣服,蹲下来,脸靠在陈木潮的浴巾旁边。
姜漾又笑了笑,很奇怪的表情,并不单一,有不满和欢愉的结合产物:“要我帮你么?”
第41章 咽下去
喷头里洒出的热水像加热后的酒精,姜漾没等陈木潮回答,拉下他系得不紧的浴巾。
比嘴唇上的薄皮更敏感,但具体是什么东西烧着他的身体内外,实际上他并不清楚。
或许在陷入此类都会失态,灵长类与非灵长类都是如此,人类更是从中脱颖而出,姜漾不带任何有色眼镜地看过相关的科普类动物纪录片,而陈木潮扣住他的下巴,巨大的力量往姜漾的皮肉下陷,眼睛盯住他,凶悍又俊美,更像纪录片里野生动物种群中的上位。
但人类是最会享受的。
这痛没让姜漾觉得难受,动物或许是为繁衍,而姜漾对快意更感兴趣。
直接点就是……
疼得很难捱。
当神经末梢同步达成疼痛的共识,陈木潮没有阻止,第一次沉默地放任姜漾在高温中沉沦。
姜漾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就着半跪的姿势抬起头,热水打进眼睛,他固执地不肯闭眼。
“陈木潮,”姜漾感觉嗓子里像有一团火环住声带,他哑着声音问:“这算什么,算不算谈恋爱?”
他想起林昂的话,虽然知道在这种场合下想起另一个男人不算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但他实在想知道,陈木潮这次让步后,会不会又对他说出“失控一次就足够”这种话。
他在酒吧时是怎么说的——
“和陈木潮这种人谈恋爱蛮刺激吧?”
“陈木潮是哪种人?”姜漾最后问了这个问题。
林昂摸摸下巴,长岛冰茶被他一饮半杯,他酒量不错,没有醉意,清醒地思考了许久,才慢吞吞地给出回答:“就我片面地观察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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