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点燃这根烟,旁边就突然斜伸出一只手,猛然攥住了酒保的手腕。
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绷起,显然是用了大力气,酒保吃痛地抽了口凉气,噌地就把手抽了出去。
“你干什么!”酒保没好气地说。
齐燕白没有理他,只是站在陆野身边,目光沉沉地低头看他。
“野哥。”齐燕白轻声细语地说:“你来这干什么?”
陆野好像直到此时才发现他一样,他把烟随意地夹在指间,微微偏过脸,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挑了挑眉,朝齐燕白笑了一下。
这实在是很漂亮的一个笑,桀骜潇洒,隐约带一点锐利的攻击性,齐燕白呼吸一滞,心跳登时就乱了。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之前所有的纠结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齐燕白感受着那种令人目眩的心动,忽然绝望地发现无论他的理智是否存在,其实结局都不会有所改变。
他迷恋陆野的脸,也贪恋他的温柔,这个人对他的吸引力就仿佛烂熟的罂粟,只要出现,就能瞬间引爆他的所有理智,让他霎时间滑落到失控的境地里。
他不可能放陆野走,齐燕白很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否则他会一辈子后悔。
“我不能来吗?”陆野答非所问:“谁规定人民警察不能泡酒吧?”
他实在太了解齐燕白,只一句话就勾起了对方的怒火,齐燕白的胸口重重地起伏了一瞬,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能说出来。
如果是平时,齐燕白一定能轻而易举地发现陆野今天的反常,但他现在满脑子都被愤怒塞满了,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发现,陆野好像对他突然出现的这件事毫不意外。
短短两句话,酒保已经看出了他们俩之间微妙的气氛,估计是碰到正主来了,于是连忙缩着脖子当起了鹌鹑,老老实实地调完了陆野要的长岛冰茶,把玻璃杯推到了陆野面前。
陆野伸手想接,但齐燕白比他的速度更快,他像是不想陆野喝别人递来的酒,于是先一步拦住了酒保,然后捏紧了那只玻璃杯,二话不说地仰头喝了一口。
天知道他刚刚用了多大的自控力说服自己不要失控——虽然知道陆野不是滥情滥交破罐子破摔的人,但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地凑上来搭讪,齐燕白还是觉得整颗心都被嫉妒啃食着,疼里面带着不甘心。
他们凭什么看陆野,齐燕白怨恨地想,他明明只有我能看。
他似乎带着点赌气的味道,一口下去喝了足足大半杯,酒保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地“哇哦”了一声,下意识看了陆野一眼。
长岛冰茶看着像茶,喝起来可完全不一样,齐燕白一口酒下肚,只觉得凭空吞进去一团烈火,烫得他眼前发晕,五脏六腑都在发疼。
冰块碰撞间发出脆响,齐燕白砰地一声把酒杯放回桌面上,冷声说:“跟我回家。”
齐燕白酒量不好,除夕夜的时候,一杯红酒就能让他失控地从小绵羊化身小野狼,更别提大半杯烈酒,陆野眼睁睁看着他的耳根和眼角晕开一点红色,心说看来齐老师今天是憋了不少火。
这样挺好,陆野想,省的火候不够大,一会儿还得他自己往上烧。
“跟你回家,为什么?”陆野重新把烟咬在齿尖,伸手从酒保那接过打火机,自力更生地点着了这根烟,然后朝齐燕白笑了笑,明知故问道:“我跟你什么关系,要跟你回家?”
那种感觉又来了,齐燕白想。
那种无力的、要眼睁睁看着什么东西消失的感觉久违地从他记忆深处涌现出来,齐燕白向后一步靠在吧台上,恍然间,几乎听见了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
一下一下,那么决绝,好像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碎成一朵绽放的花。
面前的陆野明明这么好,从骨肉到灵魂明明都是他最喜欢的样子,但为什么就是留不住他呢。
被酒精催化的情绪一瞬间变得混乱而嘈杂,酒吧里的重低音隐约一刻不停地撞击着齐燕白的耳膜,他不耐而又烦躁地拧起眉头,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你是我的。”齐燕白说:“你只能跟我回家。”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来时打好的腹稿,也不再记得自己应该用怎样的表情来博取陆野的心软,高浓度酒精的刺激让他的神经骤然活跃,一时间,所有曾被他刻意压抑过和遗忘过的情绪都顷刻间卷土重来,啸叫着吞没了他。
那种灼烫的、失控的情绪犹如一盆烈火,甚至盖过了他本该有的难过和失落,顷刻间将他的五脏六腑烧得通红滚烫。
他倾身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陆野夹着烟的那只手,五指收紧,将他狠狠地圈在了掌心里。
我绝不放过他,齐燕白想,绝不放手。
旁边围观的酒保显然被这场大戏惊到了,他瞪大眼睛,无声地发出一声“哇”,然后轻手轻脚地放下酒杯,生怕被“来抓奸的正宫”波及进去,经受一场无妄之灾。
陆野倒很淡定,他微微垂下眼,眼神扫了一下齐燕白的那只手,语气淡淡地说:“疼。”
他话音刚落,齐燕白的手指就下意识松开了一点,但很快又犹豫地握紧了。
“你是不是想骗我?”齐燕白眼角通红地看着他,但语气却轻柔得像一阵风:“等我松开你,你就又要走了?”
“是你先骗我的。”陆野干脆就着这个姿势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地说:“你从来就没想跟我好好坦诚相对,也没准备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齐燕白微微皱起眉头,他看起来像是想辩解什么,但被酒精催化的思维迟缓又偏执,他总觉得有些话到了嘴边,但就是说不出来。
“我说过很多次,我不怕危险,但讨厌不安定。”陆野说:“很多事只要你肯说,我觉得就有商量的余地——我给了你很多机会,但你既不相信自己,也不肯相信我。”
酒吧里人声鼎沸,但陆野的声音就落在齐燕白耳边,听起来有种耳鬓厮磨的错觉。
“我不想把未来都寄托在不安全感里,以后时时刻刻猜你在想什么。”陆野说着直起身体,语气淡淡地说:“上班时候要猜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回家再这样就太累了。所以既然你给不了我坦诚,也给不了我尊重,那不如就这样算了。”
这听起来就是最后通牒,而陆野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说着挣开了齐燕白的手,单手撑着吧台站了起来。
他没再看齐燕白一眼,只是叫来酒保结了账,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酒吧的后门离吧台不远,总共也就十几步,陆野特意把步速放缓了一点,但意外的是,直到他走出酒吧后门,齐燕白也没追上来。
这实在很不像齐燕白的风格,陆野特意靠在酒吧后门的墙边等了小一会儿,见酒吧里还是没什么动静,不由得挑了挑眉,心说今儿个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齐老师居然从良了。
陆野本来是想激一激齐燕白,让他打破那层桎梏,好好地跟他谈一次,没想到齐老师这次居然格外沉得住气,既没有跟他死缠烂打,也没有失控中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计划落空,但陆野并不着急,心说反正齐燕白不是个抗撩拨的人,一次不行多来几次,总能扒掉他身上那层“完美无缺好老师”的包袱。
他打定了主意,顺手抽完了手里那根烟,然后从墙面上直起身子,转头往巷子口走去。
地下酒吧街附近的街道错综复杂,陆野不想走半路上遇到什么野鸳鸯,正琢磨着要不要绕条小路,刚拐过巷口的功夫,余光里却见身后猛然伸过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口鼻。
刺鼻的药剂味道霎时间盈满了他整个鼻腔,陆野下意识屏住呼吸,条件反射地攥住那只手,正想反抗,掌心里却无意间摸到了一枚熟悉的金属转运珠。
电光石火间,陆野已经反应过来什么,他用余光往身后扫了一眼,几乎没多犹豫就做出了决定,把搭在“歹徒”手腕上的那只手软绵绵的垂了下去,放任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气。
吸入性麻醉的药效见效很快,没多久,陆野就眼前发晕,手脚发软,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身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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