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调查工作复杂繁琐,等这点活儿忙完,天已经黑透了。
陆野坐在副驾驶上,一边翻看着笔记本里的走访调查记录,一边对身边同事的絮絮叨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你说,现在这些人,遵纪守法就那么难吗。”同事幽怨地念叨道:“我妈今天还给我安排了相亲呢,这下可好,别说姑娘了,就连大娘也见不着了。”
“你才跟我差不多大,着什么急。”陆野一边把巡逻保安的巡逻时间用笔勾出来,一边敷衍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明天还有更好的。”
“站着说话不腰疼。”同事撇了撇嘴,说道:“你倒是有人热汤热饭的送,哪像我们,一回家就得被七大姑八大姨催三百遍找对象。”
说话间,警车已经拐进了回市局的路口。不知道是不是旁边那碎嘴子成精,陆野一抬头,就猛然在市局门口看到个熟悉的人影。
齐燕白裹了一身略厚的加绒外套,站在保安室门口正跟人说着什么,陆野看见他把一个小包袱递到窗口上放好,然后礼貌地冲对方点了点头,就转身准备离开。
“等会儿,停车。”陆野说。
同事下意识踩了一脚刹车,把警车停在了离门口不远的路边,陆野把装着监控视频的硬盘塞给同事示意他先进去,自己拉开车门,叫了齐燕白一声。
“齐老师。”
齐燕白惊讶地循声回头,眼神飞快地上下扫了一眼陆野,疑惑道:“野哥,你这是出去了?”
“刚出了个警。”陆野说。
“危不危险?”齐燕白下意识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陆野笑了笑,说道:“犯罪嫌疑人还等着我们去抓呢——倒是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给你送点晚饭。”齐燕白说:“反正本来就准备了三个人的饭菜,我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
他说着自然而然地伸手从窗台上取下保温袋,往前几步递给陆野,抿着唇轻轻笑了笑。
陆野也没想到他大晚上会现巴巴跑过来给自己送饭,眸光一动,眼神落在了齐燕白的手上。
深秋里,气温一天一个样,昨天还阳光明媚,今天气温就骤降六七度。齐燕白原本白皙的指节被冷风吹得有点微微发红,陆野眉头微皱,心里像是有蚂蚁爬过一般,疼里面还泛着细细密密的痒。
世上没有人能不对偏爱和用心妥协,何况齐燕白长相也好性格也罢,都算是陆野喜好的类型,不熟时没什么,一旦熟识起来,陆野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
可齐燕白毕竟对所有人都足够和善,陆野一时间也很难辨别他对自己的好究竟是基于性格,还是基于某种朦胧的喜欢。
但无论如何,除了喜好之外,齐燕白确实也很符合陆野的择偶原则——反正陆警官的择偶原则也不怎么苛刻,只要是个正常人,不违法乱纪,不欺他骗他就行。
齐老师温柔和善,显然没有任何隐患,于是陆野想了想,最后决定接受他的好意,以后顺其自然地好好相处,如果齐燕白也能喜欢他当然好,如果没有,也不耽误他们做朋友。
“下次这么冷就别来了。”陆野笑了笑,伸手接过保温袋,说道:“反正现在住得近了,实在不行就留着,我回去当夜宵吃。”
说话间,陆野想摸一下齐燕白的指尖看看温度,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齐燕白收手的很快,避开了他握手的动作,只有指尖在陆野虎口上一擦而过,留下一道细微的触感。
微凉的风从指缝中轻柔地滑过,陆野微微一怔,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他循声回头,才发现同事去而复返,正眉头紧皱地向他走来。
“怎么了?”陆野问。
“刘哥被临时调去市局帮忙了,今晚回不来。”对方为难地说:“可能没人做画像了。”
公安局会破案的人扒拉脑袋就一个,但会画画的显然是凤毛麟角,陆野闻言皱起了眉,脸上露出一点凝重的神色。
犯罪画像是个时效性工作,受害者在重大刺激下造成的记忆不会在脑内停留过长时间,这要是让人晚上回去睡一觉再过来,恐怕别说画像,可能连鼻子眉毛都不知道长什么样了。
但整个分局也就刑侦二队的老刘有这手功夫,其他人会讲不会画,就算比对着五官照片硬上,八成也很难做出有用的效果。
陆野正想着要去哪个犄角旮旯里求求人,就听齐燕白忽然插话道:“是画人像吗?”
陆野和同事同时转头看向他,齐燕白却毫不怯场,只是冲陆野笑了笑,说道:“如果是画人像的话,说不定我能帮帮忙?”
第23章 “我看见你在找我。”
办案过程中,按理是不能有无关人士参与的,但“技术工种”带来的诱惑太大,以至于陆野思索片刻,还是没有贸然拒绝齐燕白。
“这个事儿我暂时做不了主。”陆野想了想,提议道:“这样吧,齐老师,你先跟我进去坐会儿,我问问领导。”
齐燕白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也没问陆野的流程要走多久就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不过怎么还叫我齐老师?”齐燕白语气里的亲近拿捏得恰到好处,既像是亲昵的抱怨,又像是普通朋友间的善意调侃:“你都吃过我不止两顿饭了。”
“这不是显得尊敬吗。”陆野扑哧一乐,将保温袋换了只手拿,然后伸长胳膊,哥俩好似地揽住了齐燕白的肩膀,把他往警局里面带。
“你要是不爱听,那以后喊你大名。”陆野笑着说:“叫你燕白,行不行?”
齐燕白听陆野叫过他很多次,但无论是大名还是“齐老师”,听起来的感觉都和这次完全不同。
抹掉姓氏显然代表着关系更近一层,于是陆野的语气也随之变得轻松又熟稔。那两个字在陆野的舌尖滚过,落出来时尾音轻巧地上勾了一点,活像是一尾细细的钩,轻而易举地勾住了齐燕白的心。
齐燕白呼吸一滞,甚至下意识想让陆野再叫一声。
但现在时机不对,有很多事过犹不及,于是齐燕白只能遗憾地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情,轻轻嗯了一声,说了句“行”。
他声音很轻,落在陆野耳边简直像是一阵微凉的风,陆野被他这种顺从而乖巧的态度不轻不重地撩拨了一下,忍不住转头看向齐燕白,轻轻捏了下他的肩膀。
“也别这么好说话。”陆野笑了笑,半真不假地提醒道:“小心吃亏。”
晚间总是各类警情的高发期,陆野护着齐燕白穿过大厅里等着调解的好几拨人,带着他上了二楼,把他安置在了一个对外开放的公共休息室,然后自己去找领导说明情况。
齐燕白上次来警局的时候还是在楼下做报案人,这次终于能正式涉足陆野的工作区域,简直看什么都新鲜。
公共休息室房门打开,正对面就是治安大队的办公室,齐燕白坐在沙发上歪着头观察了一会儿对面,看着那边人来人往,猜测着哪张桌子才是陆野的办公桌。
陆野是个自理能力很强的人,他独居,但从来都把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便服洗得干干净净,总是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儿。
所以齐燕白猜他的工位也脏不到哪去,东西虽然不少,但应该乱中有序。他按照这个标准在对面的大办公室巡视了一圈,最终果不其然在右后方找到了挂着陆野外套的靠背椅。
相比起其他人报告签字笔印章乱飞的桌面,陆野的工位显得整洁又利索,文件夹一类的办公用品拢共放在电脑右侧的桌面书架旁,左边则放着水杯钱包之类的私人物品,齐燕白的视线顺着那些东西一样样地扫过去,像是能在心里勾勒出陆野坐在那工作时的模样。
肯定很帅,齐燕白想。
他漫无目的地放任自己的思维发散了一会儿,大概也就三五分钟,陆野就从外面去而复返,并带回了一张保密合同。
“领导同意了,一会儿我带你去做嫌疑人画像。”陆野把手里的保密协议递给齐燕白,然后在沙发旁半蹲下来,给他指了指签字区,嘱咐道:“不过因为这是正在侦办的案件,所以需要保密,不能对外透露案情,画出来的画像内容也不能外传,否则要负刑事责任,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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