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上次在商场看到的不是错觉,齐燕白想。
齐燕白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大好,现在冷不丁遇上了从前争锋相对的“家人”,心情更是恶劣,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那种近乎应激的厌恶,冷冷地挑高了唇角。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胡来。”齐燕白垂着眼看着他,眼神冷得像一块冰:“我现在过得挺安稳的,你最好不要打扰我——毕竟你也不想再多一个竞争对手吧。”
男人被他冷不丁戳中了心事,眼神闪烁片刻,不满地撇了撇嘴,但也没说什么。
齐燕白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跟他有关,警告了两句就想走,但刚转过身,就看见陆野远远地朝他走了过来。
“怎么站在这?”陆野说:“姚星那边没什么事儿了,她不用参与押送,正好送你回去。”
陆野说着走到齐燕白身边,偏头一看才发现身边还有个人,他的目光在男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忍不住皱了皱眉。
“燕白,你认识这个人?”陆野问。
齐燕白心里一紧,下意识笑了笑,迎着陆野的目光走上去,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认识。”齐燕白说:“就是看他是外国人,我怕你们跟他不好沟通,所以过来问问。”
他刚才跟对方交流全程用的都是法语,就算有人听见他们俩在对话,齐燕白也有信心能糊弄过去。
陆野果不其然没有起疑,他点了点头,只是皱着眉头又看了那男人两眼,然后才收回目光,带着齐燕白走了。
“一会儿我还得先回一趟分局,把这些人押送回去。”陆野嘱咐道:“姚星会把你送回家,你回去之后记得洗个热水澡,喝点姜汤,别着凉了。”
“知道了。”齐燕白说:“你要是回来的早,先过来一趟,我给你留着姜汤。”
他习惯粘人,陆野也知道,闻言笑了笑,说了句“好”。
说话间,陆野已经带着齐燕白走到了姚星车旁,他顺手给齐燕白拉开车门,然后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道:“对了燕白,你今天怎么突然上这来了,吓我一跳。”
他本来是随口一问,但齐燕白心脏却突地一跳。
要在陆野面前撒谎,不是件容易的事,齐燕白只觉得他的心跳瞬间开始加速,忍不住攥紧了伞柄,指尖变得冰凉冰凉。
“今晚班上有个女生逃课过来玩。”齐燕白勉强笑了笑,说道:“所以我过来找找。”
陆野扶着车门的手微微一顿,不知道像是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两秒才问道:“你班上的学生?”
他语气微妙,但齐燕白正在紧张,没能听出其中的苗头,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陆野这次停顿的时间更长,长到齐燕白手心都沁出了一层冷汗,才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轻轻替他带上了车门。
“回去慢点。”陆野说:“到家报个平安。”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齐燕白闻言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冲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知道了。”
陆野微微点头,但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眨了下眼,深深地看了齐燕白一眼。
齐燕白可能没太注意,这场嘉年华是面向十八岁以上人群的,一人一证凭票入场,安检很严格。
他今晚课表上带的虽然是进阶班,但陆野曾经听前台闲聊说过,他们进阶版里唯一一个满十八岁的复读生已经在年前就转走了。
车尾灯很快消失在雨夜里,陆野目送着车辆远去,脑海里清晰地冒出了一个极其陌生的念头。
——齐燕白在骗他。
第54章 他不想再做“齐老师”了。
陆野下意识不想用这种恶劣的字眼去揣测齐燕白,但他也很难说服自己就这么无视齐燕白话里的漏洞。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冷雨凉得像是一把刀子,铺天盖地地落在他身上,警车远去的尾灯已经消失在夜色里,陆野眸光动了动,突然觉得心乱如麻。
他一方面想觉得这是个误会,说不定齐燕白班里转来了新的学生,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知道培训中心明明刚开学没两天,这个可能性小得微乎其微。
“在这站着干嘛?”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举着伞走到了他旁边,一边替他挡雨,一边探头探脑地朝他目光的方向看去:“看什么呢?黑乎乎的,看鬼呢?”
“没有。”陆野终于回神,他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只是顺手接过了伞,问道:“要收队了?”
“嗯,都已经押送在后面车上了。”同事长长地松了口气,说道:“可算完事儿了——再忙活一晚上,明天就能正常下班了。”
他们组已经跟着加了快半个月的班,制服都快搓成咸菜干了,现在冷不丁一说正常下班,简直像是难民看见曙光。
但陆野的反应却异常平淡,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心事重重地转身上了警车,顺手关上了副驾驶的门。
同事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跟着上了车,一边点火,一边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陆野说着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冲同事伸出了手:“对了,把你电话借我用用。”
“嗯?”同事说着单手在身上摸了摸,然后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解开屏幕锁丢给了陆野,随口道:“你手机没电了?充电宝在手扣盒里。”
陆野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利索地点开了拨号界面,然后停顿一瞬,播出了记忆里培训中心的前台号码。
这个时间点上,培训中心已经下课,但前台他们还没有下班,陆野的电话刚播出去,还没响上两声,就被人接了起来。
“您好,卫斯艺术培训中心。”前台说:“您问您是哪位。”
陆野单手从兜里掏出烟盒,低下头用齿尖叼了根烟出来点燃,哑着嗓子说:“您好,我想请问一下,今晚进阶班的孩子们都放学了吗。”
“都放学了。”前台没听出他的声音,只以为他是要来接孩子的学生家长,连忙道:“进阶班十分钟前就放学了,今天没有拖堂情况。”
“全都放了?”陆野咬了个重音,问道:“还有没有没走的。”
“没有呢。”前台紧张了一瞬,第一反应是有孩子没来得及及时回家,学生家长正找着,于是连忙解释道:“今晚进阶班的十七个孩子都已经放学了,因为下雨,是各自家长来接的,我们都一一对应好了才放人的。”
“请问您是哪家孩子的家长。”前台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帮您问问看我们的行政老师,看看今晚是哪位家长来接的。”
“不用了。”陆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咬着烟嘴轻笑一声,说道:“刚孩子回来了,不好意思,麻烦了。”
他说完也没等前台那边反应,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同事纳闷地问:“你那侄女不是初级班的吗,也没回家?”
陆野正觉得心累,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把手机丢回了同事怀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进阶班一共十七个孩子,数量没错,而且对培训机构来说,孩子的行踪是大事,如果真的有逃课走失的孩子,那对方在面对打电话来询问学生行踪的不知名学生家长时,就算是不推卸责任,也会第一时间询问他是不是逃课学生的家长,而不是这么笃定地说所有孩子都已经放学回家了。
所以齐燕白确实在说谎,陆野想。
从警这么多年,陆野见过太多说谎的人。谎言意味着隐瞒,意味着有不想被人发现的事发生了,这没什么,但陆野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只是在音乐会偶遇而已,齐燕白为什么要在这点小事上说谎。
陆野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小气的人,别说齐燕白只是过来转转,就算他真的是好奇心上头想来蹦迪的,陆野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直说的事。
而且或许是因为陆野从没想象过“说谎”两个字会出现在齐燕白身上,所以冷不丁发现这件事时,他突然打心眼里涌起了一种极其怪异的错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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