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鉴之看着他不说话,路灯从头顶洒下来,长长的眼睫在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
戚白略一抬眼,从他的角度看江教授,竟然能从対方眼里看出一丝……温柔和埋怨?
埋怨???
被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形容词吓了一跳,戚白赶紧摇摇头把没谱的想法抛出脑后,也把他白天跟対方的感叹摇了回来。
戚白笑了:“Erisc没有要在我们这儿定居的想法,我就是随口一说。”
谁都想上班时带薪摸鱼,戚白也不例外。
听戚白说完,江鉴之神色稍缓:“因为这个你想让他留下来?”
戚白不答反问:“不然呢?”
江鉴之放轻了语气:“我以为你们一见如故。”
戚白失笑,说语言不通国籍都不一样,算什么一见如故。
笼罩在心中一整天的阴云,被一句话轻飘飘地吹散了。
两人运气好,到的时候电梯刚巧快要闭合,里面的人见来人了赶紧按住开门键让他们进来。
戚白和江鉴之先后进了电梯站定,还没来得及开口道谢,就听电梯外有人対着他们喊:
“等一下!”
紧接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背着书包炮弹似的冲进来。
小男孩赶上了电梯,但脚下没能刹住,朝站在最外面的戚白撞去,小男孩营养太好身体敦实,冲击力过大,戚白被撞得身体重心一偏,脚步不稳闷哼一声向后踉跄。
江鉴之晚了一步,只来得及伸手揽住戚白的腰往自己身边带,以免他撞上后面杵拐杖的老奶奶。
戚白先被小男孩撞得往后,又被江鉴之带着往左,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脸侧贴上了一个温热柔软的物什。
温度算不上热,但也谈不上凉……
半秒……也许是一两秒,贴在戚白脸侧的柔软动了动。
很细微的动作,但戚白的面部神经过于敏感发达,柔软触感透过皮肉钻进神经,顺着脸部一直攀升到大脑,大脑的某根断裂的神经‘啪’一下接驳,戚白倏然反应来贴自己脸侧的东西是什么——
江鉴之的唇瓣。
戚白:“!”
明白过来的戚白瞬间脸一麻,感觉有股酥麻的热意从脸侧往下蔓延,一直痒到了指尖,宛如一股热流……
嗯?
热流?
察觉到不対劲戚白低头,下一秒,他尚在飘忽游离的双眼瞬间睁大:
他手上真有一股热流!
他插上吸管但没喝两口的热奶茶,在刚才的冲撞中洒了大半出来,小部分在他手上,大部分……
戚白僵着脖子缓慢转头,就见江鉴之身上已经湿了一大片,扣子上还挂着一坨Q弹的黑色仙草冻。
“……”戚白缓缓闭眼。
两人亲都亲过了,和把奶茶洒一个洁癖身上比起来,失误脸贴嘴显得是如此微不足道。
站直身体,戚白嘴角一抽抬头看某个洁癖:“江先生……”
两人离得近,他能感觉到対方身体僵得厉害。
天气转暖,江鉴之的外套被他搭在臂弯,身上就穿了两件衣服,液体浸透毛衣和衬衫黏在皮肤上,湿哒哒黏糊糊的感觉很不舒服。
但是和糟糕的衣服比起来……江鉴之眉眼低垂,目光落在戚白的脸侧,没说话也看不出表情。
江教授先是抿了下唇,半途想起刚才的触感,又僵住不动了。
赶电梯的小男孩很有礼貌道歉,说自己上补习班没赶上车,回来晚了天黑有点着急,不是故意撞戚白的。
小男孩长得圆滚滚看着特别讨喜,道歉时眼里还有藏不住的忐忑,让人无法责怪。
戚白见江鉴之沉眸不语,便开口安抚了小男孩几句。
到了十九楼,这次没让江鉴之拽,戚白主动跟着一起出了电梯。
毕竟泼了人一身奶茶,就这样拍屁股走人有点过分。
两人在咖啡馆就亲过了,还是当着赵元凯和江母江父的面嚣张打啵,因此戚白压根没有把电梯里的失误放在心上。
知道江鉴之的洁癖程度,见他这一路上一直不说话,戚白就知道他此时心情不愉快,进门后就让他赶紧去冲澡换衣服。
江鉴之准备去卧室拿换洗的衣物,结果戚白一把把他推进卫生间:
“我洗完手给你拿,你先去洗澡。”
这一身奶茶多在洁癖身上待一秒,就多难受一秒。
江教授本想拒绝,但不知想到什么,最后还是被戚白推进了卫生间。
后者还贴心地帮他带上了门。
看着镜子中满身狼狈的人,江鉴之的视线不自觉就看向镜中人的嘴唇。
“江先生,你衣服在哪个衣柜?”
门外,收拾好自己的戚白抬手敲了敲门,他并没有随意翻洁癖加强迫症的衣物。
思绪回拢,江鉴之脱下让人不舒服、还散发着奶茶甜香的衣服,冷静开口:
“从左往右第三个。”
戚白应了一声后,又道:“那我进你卧室了?”
听见江鉴之‘嗯’了一声后,戚白才抬步往他睡觉的房间走。
认识这么久,戚白还从来没有进过江鉴之的卧室,推开虚掩的门,入目……
呃,一如既往的极简风,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江鉴之的卧室就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外加一排壁柜,除此之外什么家具都没有,显得房间有些空荡荡的。
戚白的床头柜放了空调遥控器、充电宝、签字笔、蒸汽眼罩等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飘窗也堆了一堆杂物,可江鉴之的卧室干净整洁得宛如没人住:
被子枕头摆放规规矩矩,飘窗空无一物连个毯子都没垫,大理石看着冷冰冰的,一个床头柜上也干干净净,而另一个摆着一个十分眼熟的画框。
戚白走过仔细一看,正是他之前送江鉴之的那幅画。
“啧。”戚白拿起画框看了看,饶有兴味想江鉴之看着怪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个人,没想到还挺闷骚。
竟然把自己的画像摆在床头柜,是想睁眼闭眼就能欣赏自己的美貌吗?
放下画框打开第三个衣柜,戚白又被强迫症的衣柜给震惊了一下。
叹为观止之下,戚白没忍住低声自言自语:
“这他妈?专业的收纳整理师都搞不出这个效果吧?”
自认为把所有衣服挂好不乱塞就是整洁的戚白,自愧不如。
戚白随便给江鉴之取了一套睡衣,临关柜门前想起没拿贴身裤子。
现在跑去卫生间门口问江鉴之他内裤放在那儿有点怪,戚白目光下移,盯上了下面的抽屉。
江鉴之的内裤不会也每条都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起吧?
怀着这样乱七八糟的心思,戚白伸手去拉抽屉的环。
‘拿其他男人内裤’这件事,也不在理论大师的知识范围内,明明身边没有其他人,戚白还是隐隐有些脸热。
莫名不太自在。
抽屉里面放的果然是江鉴之的贴身衣物,只不过里面不是像戚白以为的那样叠在一起一小沓,而是一条一条卷好分装在格子中。
咋一看,跟某宝内裤卖家秀似的。
戚白:“……”
他対江鉴之的强迫症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也难怪每次上他家,这人就化身田螺先生。
到江鉴之家一次,戚白就产生一次自己原来生活在猪窝的错觉。
卷起来的内裤看不见全貌,尴尬度直线下降,戚白随手拿了一卷塞衣服里,关上柜子出门。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戚白敲了一下门,里面没回应。
等戚白敲第二次时,里面的水声停了,他隐约听见了江鉴之走过来的脚步声。
江鉴之家的卫生间门不知道选用什么材质,上半部分似磨砂玻璃又不像,看不清里面的情景但又隐隐能透出一点模糊轮廓。
戚白甚至能从投射在门上影子判断江鉴之距离他还有多远。
“马上。”
是江鉴之的声音,热气蒸腾下有些哑涩。
门外,原本心无旁骛的戚白听见这一声,神思忽然荡了那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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