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心想不,我完全不想知道。
“我能不能问一下,这么重要的事您为什么会第一个告诉我?”
“总要有人第一个知道,”晏折渊一本正经地说,“怎么,不恭喜我吗?”
“……恭喜,祝您新婚快乐。”
“谢谢,”晏折渊满足了,很是温和地说:“去工作吧。”
满脑袋浆糊地离开,陈淮经过会客区时又被蒋游叫住。
“陈秘书。”摸出几颗糖抛给他,蒋游的笑容和晏折渊如出一辙,又或者说就是他把晏折渊带坏了,竟然以捉弄无辜的秘书取乐。
“请你吃糖。”
陈淮觉得这糖有些烫手,强自镇定地点头:“谢谢,祝您和晏总……”陈淮心想去他妈的直男,我再也不相信你们俩是直男了,“……百年好合。”
晏折渊让蒋游去里面的休息室躺一会儿,自己起身去会议室开会。
一夜没睡,蒋游确实有些累了,躺在床上看了会儿手机就忍不住开始犯困。
意识在梦的边缘徘徊,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只过去片刻,蒋游再醒来发现已经是下午五点。
晏折渊还在外面跟人谈工作,只是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把他吵醒。
还没打算正式对外公布两人的关系,蒋游不想出去,干脆在床上翻了个身,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拿手机搜了《北京折叠》这篇科幻来看。
不长,主题严肃,字里行间都是作者对阶层区隔固化和贫富悬殊的思考,很有现实意义,但蒋游想到的却不是这些。
他在想晏折渊。
从晏京到晏折渊,从无人关心的单亲家庭小孩到受人追捧的晏家继承人,这种骤然间的改变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天翻地覆的,更遑论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晏京属于卑微的不堪的过去,是被命运抛弃的底层,而晏折渊则代表光风霁月的未来。
晏老爷子用一个全新的名字将属于晏京的人生一笔勾销,却又时时刻刻提醒他来自哪里,是如何才有今天。
蒋游很讨厌别人否定自己的人生,因为不论过去是好是坏,那都是他真实经历的事,是过去每个选择的总和才让他成为今天的自己,他一点都不后悔。
蒋游的运气很好,因为贺长康确实是一位很好的父亲,能够接受他是贺锡也是蒋游,从没想过将属于“蒋游”的那部分从自己身上剥夺。
可晏折渊却不是,他的运气很差。
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没有人在意属于晏京的时光,他的童年被抛弃,人生被割裂,从此以后他只能做晏折渊。
大概因为儿时遭遇的生理痛楚太真实,蒋游对恢复记忆这件事一直都不怎么上心,可这一刻他却忽然很想恢复记忆。
他想去回忆里看一看,希望在过去那些彼此陪伴玩耍的时光里,不那么顽皮的贺锡能够给刚刚成为晏折渊的晏京带去哪怕仅有一刻的安慰。
半小时后,休息室的门从外面敲了两下。
“醒了?”看蒋游脸上照出手机的光,晏折渊走进来道,“该回家了。”
“这么早下班啊,不是说有好几个会要开?”刚睡醒,蒋游的声音还有些黏糊,头发也乱糟糟的,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都处理好了。”仔细端详了一下蒋游的表情,晏折渊有些诧异,“怎么不高兴,做噩梦了?”
蒋游“嗯”了一声,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晏折渊,你活到现在,是高兴的时候比较多吗?”
晏折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不佳,想了一下道:“差不多。很少有特别高兴的时候,但也没有特别难过的时候,每一天都很普通。”
听到这个答案,蒋游有些丧气,翻了个身继续追问:“那昨天呢,昨天高兴吗?今天高兴吗?”
休息室没开灯,光线昏暗,但蒋游的眼睛却很亮,执意要从他那里问出一个答案。
不会有人跟你在一块儿还不高兴的,晏折渊心想,眼前闪现出这二十四个小时里发生的诸多画面。
漆黑的海洋,微茫的星光,朝霞从远处升起,烟火从璀璨转向黯淡。
所有的美好最终都归于眼前的这张面孔。
晏折渊看着蒋游,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很高兴。”
“那就好。”蒋游点头,既然无法安慰过去的晏京,那就让现在的晏折渊高兴一点,这件事他还是能办到的,而且截止目前反馈良好。
“那你明天也会很高兴。”蒋游翻身坐起,重新振作精神:“好了,回家!”
说是回家,但事实是两个偷偷摸摸结婚的人最终只能各回各家。
因为要送蒋游,晏折渊今天也回了晏家老宅。
进门的时候看到花园里一片狼藉,还以为是大狗拿破仑造的孽,阿姨笑着解释说是约了人上门来修剪树冠,免得过入冬后有些干枯的树枝会被积雪压断。
另一边蒋游到家后免不了被贺年追着问了一堆问题,昨天去哪了晚上为什么没回来怎么会跟晏折渊一起失踪你们俩都干什么了等等等等,反倒是贺长康这个做爹的比较淡定,只说下次出门前打个招呼就好。
吃完饭,贺年熟门熟路地来到蒋游的房间,正想开口再问蒋游却抢先一步道:“年年,你那儿有没有电影?”
“什么电影?”贺年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有各个平台的会员,哥,你想看什么?”
蒋游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忍笑说:“我想看各个平台都不敢引进的那种电影。”
“禁片?”
“差不多,”蒋游补充,“成人向的,最好主演是两个男人。”
听清蒋游在说什么,贺年顿时吓得跳了起来,满脸通红。
“哥!!!”他叫得像是死了哥,语气悲愤,“你怎么会突然想看这种电影,是不是晏折渊的主意!你昨天到底跟他干什么去了!!”
“小声点,你想把爸叫过来吗,”蒋游道,觉得有必要替晏折渊解释一下,“跟晏折渊没关系,是我自己想看。”
“你不对劲!”贺年控诉,“你不是直男吗!哪个直男会想看这种电影!”
见贺年这种反应,蒋游几乎已经能预想到等他发现自己已经跟晏折渊结婚时的场景了,有些心虚的同时又忍不住故意逗他,“万一我要跟晏折渊结婚呢,你就当我是在预习必修课吧。”
“啊啊啊别说了!”光是想一下那个场景贺年就觉得头皮发麻,于是决定火速逃离:“我回去睡了,时间不早了,哥你也早点休息吧!”
原本只是想逗逗贺年,但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竟然还有些吸引人。
蒋游靠在门上反思了一秒,难道我也是个假直男?
深夜十一点,晏折渊洗完澡,坐回桌前接着看报表。
下午之所以准时下班是想着早点送蒋游回家,但实际上还有好些工作等着处理,晏折渊干脆把这些都带了回来,换个地方继续加班。
正工作着,晏折渊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窗户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出来了一颗脑袋,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晏折渊,我来啦!”蒋游很自然地打招呼,还抬起一只手挥了挥,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仿佛昨日情景重现,但问题是这里不是一楼的小书房,而是晏折渊的卧室,三楼。
晏折渊:“……”
“往后让一下,我要跳进来了!”蒋游道。
晏折渊这才发现蒋游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架梯子,整个人正以一种惯犯的姿态非常灵活地从外面翻进来。
“门是你家狗给我开的,梯子是在花园里拿的,我来呢是想看看你在干嘛。”一落地蒋游便很自觉地全招了,一边说一边探头朝桌子上看了一眼,啧啧叹道:“竟然真的是在工作。晏折渊,你有没有意识到今天你结婚了啊,新婚之夜还加班,你这是什么属性的资本家,对自己这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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