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也哭过了,睡也睡过了,终于接受了那个事实,就算是林向岚去世了,日子还得过下去。
他过去总觉得父亲不常在家,没有什么存在感,很多事要他独自面对,可是现在,他承认,是父亲支撑起了这个家。
他低头吃着饭,开口道:“顾言琛,你不用特意过来照顾我,我没事了。”
顾言琛道:“你爸最后说,要我照顾你。”
他再次拒绝:“我不太习惯别人侵入我的生活。”
两个人一时沉默。
“我答应了你父亲了。”顾言琛的回复有些固执,他又问,“后事你准备怎么操办?林局是公职去世,市局这边会帮你做大部分的安排,但是还是有不少细节需要你自己确认。”
他低头想着,操办后事这件事,他的确没有什么经验。
寿衣怎么选择,亲属怎么邀请,骨灰,墓地,要怎么个流程,他的年龄和阅历,没有做过这些事,特别是现在,他还有点发烧,只要一想,就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开了。
他问:“我爹的死,真的没有问题吗?”
顾言琛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法医报告上是这么写的。”
他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炒饭:“验尸可以申请复核吗?”
顾言琛道:“可以,但是昨天已经是市局里最好的法医一起做的尸检。我认为你还是应该尽快把后事操办完,如果有哪些地方你不太清楚,我可以帮你。”
他那时抿了唇,看向眼前的顾言琛。
他感觉到了,眼前的男人不希望让他细查林向岚的死因,他又想起了自己没听到遗言的那件事,话里带了刺。
“我听说,在市局里,我爸把你当亲儿子带。”说到这里,他酸溜溜道,“你现在家庭幸福,就不用管我爸的丧事了。”
那言下之意,死的是我爹,不是你爹。
他想到林向岚和眼前这个人相处的时间可能要比自己还要多,就是死前都是他陪在身边,就酸得要死。
他记得那时,顾言琛拿着筷子的手明显一顿。脸上显现出了一丝微妙的表情,他开口道:“我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林局,真的对我特别好。”
听了这话,他也愣住了,安静了半天,道歉道:“对不起。”
如果他早点知道他也没有爸爸的话,是不会说那样的话的。
顾言琛道:“没关系,我们还是把你父亲的后事操办好。”
他道:“我知道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老家还有亲戚需要通知,我最近要开学,估计要等到下个月月中了……”
他想要把时间往后拖一拖,这样才能想好要怎么办。
顾言琛道:“行,回头你定好了日子,我去和市局那边沟通,然后给同事们发讣文。”
他默不作声地继续吃着饭,屋子里的灯光照着,有瞬间他忽然觉得,面对亲人的去世,在这最为脆弱的时候,有一个人能够陪在身边,是一件很好的事。
灯光下,他看着顾言琛,想到他们都没有了父亲,竟然感觉到了点同病相怜。
他感觉自己应该感谢他,于是他低头扒拉着饭,小声说:“谢谢,炒饭很好吃。”
他也不知道那份炒饭有什么特殊的,它是那么美味,好像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的味道能够比得上。
沈君辞长叹一声,他强迫自己从记忆中抽离出来。
那些事情发生在五年前,他那时候刚刚22岁,没有步入过社会,说话做事都带着任性与天真。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幼稚的行为让他觉得后悔不已。
林向岚死后,他曾经以林落的身份,把自己的所有脆弱不堪,偏执任性都展现给了顾言琛。
他沉寂了几年,到如今觉得自己终于能够足够理性,足够冷静地面对一切。
他不希望顾言琛能够认出他,他宁愿作为一个陌生人,和他再次相识。
沈君辞走到电脑前,习惯性地进行留言。
处理完所有事务之后,他凝望着屏幕问:“爸,如果是你查这个案子的话,应该可以很快就解决吧?”
林向岚年轻的时候,被誉为槟城神探,也正因为此,才能够层层高升。
他那时候亲自带了顾言琛。
那么他应该也能把这个案子快速侦破吧。
第16章 审问
夜晚十点,正荣渔场的别墅却被市局警方的车灯打得灯火通明。
别墅之中的人并没有想到警方会去而复返,而且这么快就申请了搜查令过来。
带队的还是顾言琛,却一扫下午的客气做派,直接要把三人请上警车。
方嘉良有点诧异:“下午不是刚问过我们吗?”
陆英拍了拍警车车门,示意他坐进去:“对于证人的询问和对于嫌疑的人讯问可是完全不同的。”
蓝洁毕竟是位女名媛,为了避讳,是白梦带她出来。
蓝洁抬头问:“你们的意思是我的丈夫是被人谋害的?”
白梦没多说:“麻烦你去市局的审问室说清楚吧。”
几人之中,只有钟志淳默不作声,跟着警方出来。
顾言琛双手抱臂,靠在警车上,看着他坐上车。
其余的人把别墅里外仔细搜了一遍,甚至还拆了根下水U型管下来。
槟城的市局,从来都是一座不夜城,就算是再晚的时候,也有办案的人员进进出出。
三个人很快被押入了审问室,分别关着。
顾言琛故意让三个人独处了几分钟,通过观察窗查看每个人的反应。
这个自省的环节,会加重嫌疑人心中的恐惧。
随后他亲自审问方嘉良,让白梦和陆英去审蓝洁,钟志淳那边也派了几名警员过去。
姓名,性别,年龄,籍贯等挨个盘问,随后又详详细细把案发的情况问了一遍。
问过一轮以后,顾言琛就开始揪着一些重点问题反复询问,稍有破绽,就追问下去。
问题问得很快,一个一个逻辑严丝合缝,把方嘉良问得没有招架之力,随着夜越来越深,他明显觉得自己越来越疲,脑子也转得开始变慢。
顾言琛却越问越精神,持续施压。
方嘉良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顾言琛可以感觉出来,方嘉良在全身紧绷着回答他的问题,眼见着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联系上物证和验尸的结果,顾言琛已经把真相推断了个七七八八。
“那天下午你在哪里?”
“我就在家里的书房。”
“你具体做了什么?”
“使用书房里的电脑。”
“你家中的电脑显示,只有下午四点以后的开机记录。”
方嘉良停顿了一下,小声反口说:“我记错了,可能在那之前我还看了一会书。”
“你确认你下午没有出去过?”
“没有。”方嘉良的眼神往旁边撇了一下。
“你没有和蓝洁见面?”
“没有。”
“再次提醒你,不要说谎。”顾言琛警告他。
方嘉良说谎的时候,眼神会习惯性往右看。
下午顾言琛和方嘉良聊天的时候,并没有逼得太死,他尽量让他放松,就是为了观察方嘉良的常态。
每个人的常态就是他的基准表现。一旦观察确定了基准表现,就可以非常轻易地判断出,哪些是非常态的反应,也就可以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说谎。
现在,顾言琛在逼着他紧张。
在紧张之下,人就会露出更多的破绽。顾言琛仅凭他的神态就可以判断出是否说了谎。
一个一个谎言被毫不留情地戳穿。顾言琛给方嘉良出示了一张照片,虽然他已经关闭了别墅门口的监控,渔场上游的一处监控还是把他的车拍摄了下来,照片有点模糊,看不清开车的人是谁,拍摄时间是下午三点。
方嘉良结结巴巴地解释:“那是我开车去寻找我的父亲……”
“你不是说你下午一直在家?”顾言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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