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酒量怎么样啊,”裴延倒了半杯递给周达非,“可别喝多了抱着我撒娇。”
“这种酒我当水喝都不会醉。”周达非站起来接过香槟抿了一口,气顺了几分,“我上学的时候,一整条街的酒吧没人喝得过我。”
“你还挺骄傲?”裴延觉得好笑,拍拍自己身旁的沙发,“过来坐下。”
两人身上都萦绕着一股事后的气息。周达非端着香槟坐下,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了下裴延的书房。
地上果然是最乱的。
“老师,你喜欢坐在地上工作啊?”周达非问。
“学生时代留下来的习惯,”裴延往沙发背上靠了靠,看起来不像平时那么有距离感,“我上学的时候可是很认真的,不像你。”
“.........”
裴延非常在乎自己的荣誉。奖杯展示柜旁的墙上用红木裱着两张证书,都是英文的。
周达非进来第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相同的醒目Logo。
那是一所享誉全球的电影学院。一张是毕业证书,另一张应该是专门颁发给每一届的优秀毕业生的。
周达非有点儿轻微的酸涩。他没说什么,心里想着裴延你可真对不起你的母校。
裴延从地上捡了几张稿纸,坐到书桌前继续看。
还把脚大剌剌翘到了桌上。
周达非三两口喝完香槟,“老师,我先回房间了。”
“等等,”裴延喊住他,从桌上拿了叠翻开的纸页隔空扔给他,“你看看这个。”
周达非差点没接住,“这是...”
“你看看。”裴延没抬头,继续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周达非翻了几页,发现是个剧本。
应该是电影剧本。
周达非认真了起来。他坐回沙发上,逐字逐句地开始看。
雨渐渐停了,夜开始变得安静。除了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屋里只有极轻微的翻页声。
周达非仔细看完,又毕恭毕敬地把剧本放回了裴延的书桌上。
“你觉得怎么样?”裴延抬头问他,看不出态度。
这是周达非面临的一个选择关口。
他不清楚这个剧本是谁写的,又是用作何用。
周达非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裴延以往的戏从来都不是他自己写剧本,所以这个剧本极大概率不是他写的。
也就是说,可以相对大胆地开麦。
裴延放下了手中的稿纸,询问地看着周达非。
周达非跟裴延对视,眼神什么都藏不住。
他想,如果他永远只说好话,那么裴延就永远不会真的相信他说的话。
于是周达非顿了顿,眼神坚定口齿清晰,“是个烂片。”
第9章 靠*2
裴延继续看了周达非一会儿,想了想,“光看剧本就知道是烂片?”
周达非观察了下裴延的神情,“光看剧本不能判定是个好片,但可以判定是个烂片了。”
“我拍也是烂片?”裴延唇角有了点不知含义的弧度。
“剧本不行,谁拍都是烂片。”周达非说,“顶多能让它看起来没那么难看,但这只能糊弄外行,本质上还是撑不起来。”
裴延把脚从桌上放下来,起身踱了几步,“你为什么觉得这是个烂片。”
“这个剧本,人设只能说是还行,无功无过。”周达非谈起专业问题很客观,“但剧情就很糟糕了,胡乱拼凑了几个常见的套路。”
“可以说是既不够意料之外,又不够情理之中。”周达非迟疑片刻,“也就是逻辑和创新都不行。”
裴延沉默片刻,“可是这里面有些元素我很喜欢。”
话到此处,周达非已经完全确定了这肯定不是裴延写的剧本。
“那得改,得大改。”周达非毫无顾忌斩钉截铁,“基本等于改成另一个故事。”
裴延没说话,像是还在思索。
过了会儿,周达非试探着问,“老师,这...应该不是你要拍的新戏吧。”
“不是。”裴延摇摇头,似乎觉得周达非这个问题很好笑,“这个剧本是别人拿来给我的,问我要不要买。”
周达非明白了,“您要是真的喜欢这种风格,也可以发回去让他重改一遍。”
“我一般不给人第二次机会。”裴延说,“剧本多的是,等他改还不知道改成什么样,不如找个新的。”
周达非愣了愣。
他想起沈醉跟他说的那句“裴老师从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他对此有心理准备,但这句话从裴延嘴里说出来还是很有冲击力。
裴延注意到了周达非的异样。他皱皱眉,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才反应过来。
“怕了?”裴延又变得一脸坏笑。
周达非很坦诚地点了点头。
“换成别人,我肯定不会给第二次机会;不过你嘛...”裴延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周达非的眉心,“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所以你要懂得珍惜。”
“.........”
“...嗯。”周达非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裴延对今晚的周达非格外满意,“行了,回去睡吧。”
周达非体内的咖啡因代谢得差不多,要不是因为看剧本他早就困了。
他见裴延还要继续工作,也就不多话。
只是走到门口,周达非又折了回来。
他面无表情地亲了裴延一口,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干脆地离开了。
裴延:“.........”
周达非回到房间也没立即就睡。
今晚尽管惊险,但周达非发现,当讨论专业问题的时候,他对裴延的各种负面情绪会消散很多。
而裴延看他的眼神也相对客观,不带什么个人情感。
可能因为这个时候是艺术凌驾于一切之上,他们在现实中的既定关系退而其次了——
他们此刻是平等的。
像两个素昧平生的人为了同一件事在途中相逢。
周达非并不觉得裴延是个合格的导演,也不会因此就改变对裴延的整体看法。
但这的确是难得能让他平静、轻松、甚至会有些许愉悦的时刻。
周达非在黑暗中睁了好久的眼睛才缓缓睡着。
第二天周达非下楼的时候,意外地看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个人。
估计是裴延的客人。
周达非不太关心。今天好容易晴了,他打算吃完早餐就出去浇花。
那人见他下来倒是多看了几眼,“你就是...上次庆功宴上那个小朋友?”
“.........”
“嗯。”周达非不得不应了声。
沙发上这人有点壮实,穿着普通坐姿随意,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周达非。
“哦...”看到周达非转过来后,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周达非本不欲多说,却发现面前这人有点眼熟。
“...杨天老师?”
“你认得我?”杨天的两根眉毛舞了起来,“裴延跟你说的?”
“呃...”周达非迟疑片刻,“我以前就知道您。”
杨天是个摄影师,常年担任裴延电影里的摄影指导。
其摄影水平常常让周达非难以理解他为什么要糟蹋自己给裴延打工。
“您是来找裴老师的?”周达非主动问。
他不喜欢裴延,但对杨天还是很尊重的。
杨天很随和,还有几分八卦,“对。他是不是还没起呢。”
“.........”
“我不知道。”周达非实话实说。
“杨天老师,您吃过了吗?”周达非想了想,“要不要来厨房吃点。”
“我就,”杨天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他望着周达非身后神情一动,周达非回过身,发现是裴延来了。
裴延毫不客气地冲杨天抬了下下巴,示意他自己找个地方滚。
杨天摊摊手,先去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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