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达非千辛万苦地拍完戏、做后期,裴延没有再自己凑上去说要帮忙。
而这不仅仅因为周达非向来追求努力,也是因为裴延发现,从某种角度上说,如今的周达非是值得羡慕的。
周达非有自己选定的、矢志不渝的事业,还有无穷的爱、热情和力量。这支撑着他不断向前奔跑,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裴延过早地取得了成功,对电影的看法又并不纯粹。如今他陷入了不知往何处去的瓶颈,不由得觉得周达非这样也很好。
裴延就这样一直站在远处旁观着周达非,直到《禁书之周》终于剪出了成片。
裴延等了一段时间,没能等到周达非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他有些难耐,担心周达非把论文和导演剪辑版的事儿给忘了,索性自己打给了周达非。
电话那头的周达非听语气心情不错,应该也没忘记他们的约定。他云淡风轻地说自己拿了个奖,要出国一段时间,让裴延等着。
裴延在电话里还算淡定。他若无其事地恭喜了周达非,状似无意地问清了得奖的具体信息,随后挂完电话就把给周达非得奖做宣传的事儿提上了日程。
-
领奖的那个国家,周达非以前去过。
记忆中好像是某年夏天周立群要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正好周达非的妈妈年轻时在这个国家上过学,很喜欢这里的建筑风格,便一家三口一起来了。
那时周达非还很小。他尚未被家庭关系里的阴霾笼罩,也没有后来那么叛逆,还会牵着爸爸妈妈的手一起走。
碰见周立群的同事夸他聪明可爱,周达非也不会像后来毫无波动,而是会自以为很懂事地说,叔叔你也聪明可爱。
“.........”
这些事,如今的周达非都记不太清了。
按照主办方的要求,周达非提前几天到了典礼举办的城市。这个电影节是在典礼之前就会公布最终的获奖名单,周达非发现国内关于自己得奖的宣传已经多得有些出乎意料了。
他拿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事儿肯定是裴延干的。
周达非的妈妈也看到了新闻,还专门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里,周妈妈问他今年过年回不回家,周达非想了想,说自己尽量。
周达非领了奖,发表了获奖感言。只是如今的他还没有裴延的地位和底气,做不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时间有限,他的感言不得不压缩了几分。
而比起感言和电影,周达非的年纪、相貌和履历反倒更吸引人的注意。颁奖典礼过后,网络上的舆论不再仅限于裴延做的宣传,出现了更多真正对周达非感兴趣的声音,向周达非发来的项目邀约小小地多了起来。
裴延比周达非更为熟悉这一现象。他知道,这种关注度是周达非在影坛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周达非本人倒不像裴延那么激动,却也清楚这次的电影节是个难得的机会。电影节从开始到落幕有半个月左右,周达非作为观众看了其他的入围影片,也结交了不少人。他试图拓展人脉、寻找新的机会。
这个奖揭晓后,周达非的工作机会多了些。可认真看去,这些送上门的合作却没什么能入眼的,要么不专业要么不靠谱。
至于原因,也很好理解。
对于搞文艺片的人来说,周达非曾是裴延门下,拍的也不是什么严肃电影;而在拍商业片的人眼中,谁会主动用一个从裴延怀里叛逃的小宝贝呢?
周达非很有自知之明,对自己的处境看得清晰。《禁书之周》的后续事宜里需要做的事还不少,他就得开始联络新工作了。
某一天,周达非在燕名扬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一则招募启事。
燕名扬:「本科师弟的公司在招宣传片导演,有兴趣的可以瞄一眼。」
...燕名扬的师弟?
那不就等于是周立群的学生。
周达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点开了下面配的两张图。
一张是公司介绍,另一张是岗位描述。这家公司名叫TRN,是一家创业时间不长的高科技公司,主营产品是财务机器人。他们要为明年的新产品上市做宣传准备,打算拍个短片。
「...
我司现招募宣传片导演(或能完整组成班底的人)
学历不限、经验不限、薪酬可议
宣传片剧本由我方提供,编剧赵无眠为A大在读文学博士,相关作品有
.........」
周达非眼睛一亮,“...?”
与赵无眠合作话剧的经历是周达非记忆中最愉快的创作时光。周达非对赵无眠的审美和能力是绝对信任的。
所以尽管这只是一个短片,连电影都算不上,周达非却还是有几分心动。
他不想找燕名扬问,就自己上网搜索了一下,发现这家公司有三个创始人,好死不死那个燕名扬所谓的“师弟”就是赵无眠的前男友。
也就是周达非在经院大楼前众目睽睽下揍过的那个人。
没记错的话,叫江一则。
周达非有点意外,却也没有特别意外。
大哥不说二哥。周达非自己跟裴延闹成这样,现在也还能偶尔搭个话甚至见个面。那么赵无眠给前任的公司写剧本,也就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
可能是旧情死灰复燃,可能是对方心机耍了什么手段,也可能单纯就是成年人的利益往来。
人嘛,就是这么神奇的生物。
周达非见怪不怪了。他按照岗位描述上给的邮箱投递了自己的简历,投完有些犹豫要不要跟赵无眠说一声。
但他转念一想,万一江一则公报私仇直接毙了自己的简历呢?
于是周达非决定先忍着不说,不成就拉倒,成了就当一个惊喜。
电影节落幕后,周达非收拾行李回国,在机场他收到了来自TRN的邮件回复。
邮件的用词礼貌而恳切,看起来很有诚意,邀请周达非有空时来公司详谈…尽快。
冲着“尽快”二字,周达非的回复速度又快了点,几封邮件往来后双方就定下了具体见面的日期。
TRN位于北京,而周达非的飞机是落地上海的。他行李不多,都没回家,直接拎着箱子就搭上了上海开往北京的高铁。
在高铁上,周达非想起来他之前答应裴延的约定。他不愿让人觉得自己言而无信,便在微信上跟裴延说自己要去北京谈个项目,估计也就几天时间,等回上海再见面。
和往常一样,裴延回复得很快,且语气并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这大概是因为裴延很早就领教过周达非的超级无敌事业脑。
且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裴延更想看到周达非的成功。裴延自己就是个成功人士,他对成功人士该有的工作强度十分了解。
裴延:「去谈项目?」
周达非:「对。」
裴延:「好。这段时间找你的项目肯定会比较多,市场上鱼龙混杂,你要自己注意甄别,最好不要轻易签约。」
裴延:「元旦我会去北京。如果那时候你还没回上海,我们就在北京见吧。」
周达非:「你在北京的家里也有影音室吗?」
裴延:「...你觉得呢。」
周达非:「。」
周达非:「好的吧。」
裴延并不是心急的人。尽管他的确很思念周达非,可他如此急着见面,还有另一个原因。
到今年的年底,裴延和周达非的合约就到期了。
裴延没有指望周达非会续约,连他自己也不想续那个对周达非毫无益处的约。
但毕竟签了五年,还涉及经济往来,总有些东西要收尾。理论上,经纪部门会在合约到期前半年甚至一年的时候就与签约对象商谈是否续约以及不续约要处理的相关事务。
可是裴延知道周达非全身心都扑在工作上,根本没工夫搭理合约的事儿。他索性让经纪部门不要管这件事儿,说自己会亲自跟周达非谈。
所以在裴延的计划里,下一次见面时,除了论文和导演剪辑版,他还想跟周达非谈谈接下来可能的合作路径。
裴延深知,在这个行当里,成功很难,可失败往往只需要踏错一步。他不打算干涉周达非的创作,但他想给周达非铺一条不会误入歧途的路,让周达非在自由中安全地步步登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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