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有个湖边平台,里面建了个泳池。不过裴延不怎么游泳,周达非也一样,所以几乎没用过。
“你怎么了。”周达非也走上了平台,“当初去横店拍戏不是你同意的吗。”
裴延看了周达非一眼,却没有答他的话,“你很喜欢《叶甫盖尼·奥涅金》。”
“.........?”
周达非莫名其妙。
“对,”周达非根本摸不清裴延的思路,“有问题?”
裴延收回目光,像是在看湖面又像是不在看,“你为什么喜欢。”
“那哪有为什么。”周达非觉得诡异,“有关这部作品——从原著到话剧,要论证它的伟大之处我可以写篇论文。”
“但要说为什么喜欢,那就是喜欢。”
“那我再换一个问法。”裴延的语气平缓得像波澜不惊的湖面,丝毫看不见底下骇人的暗流涌动,“你到底是喜欢那部剧还是喜欢那个人?”
“人?”一无所知的周达非完全搞不懂裴延在问什么,“你说普希金吗。”
“我是还挺喜欢普希金的。”
“.........”
已经是十二月底,湖边的风又湿又冷。周达非不知道裴延为什么要站到位于风口的平台上,他总觉得这泳池里的水在冬天看起来就跟冰差不多。
“是吗。”裴延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突然,裴延倏地伸出手揪住了周达非的衣领,很用力。
周达非以为裴延又要掐他脖子。
“你干,”
嘛字还没出口,周达非在一股力的作用下失去平衡。他挣扎中脚底一滑,向前栽去——
水花四溅,一声落水的巨响,裴延把周达非扔进了冰冷的泳池。
周达非穿着厚厚的冬衣被整个人扔进水里。他猝不及防,浑身又沉又冷,冰意铺天盖地地袭来,让他从水底浮起来时嘴唇都在发抖。
“你干嘛!”周达非怒吼一声。落水的时候没来得及闭眼,周达非的眼睛开始有红血丝,睁得可怖。他从头到脚浸得透湿,下巴上滴的水不知是发丝掉的还是鼻尖落的,一声声打在水面上,叮、咚、叮、咚,显得这里愈发冰寒死寂。
裴延面无表情地在池边蹲下,“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喜欢那部剧还是那个人。”
“什么人啊!你有病是不是!”周达非一头雾水,盛怒之下连声音都冒着冰气儿,“普希金一个死了一两百年的人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裴延抿着嘴,咬了下唇。这个答案无法令裴延满意,他沉默片刻,啪的一声把周达非的头又按进了水里。
周达非反应了过来,却因为行动迟缓没来得及躲开。他被按下去后,头部不好用力,完全起不来。他一肚子的怒气就差火山喷发,却无法开口,只能在水下拼命挣扎。
裴延的声音从水面上方传来,模糊梦幻,令人心悸,“你再好好想想。”
周达非会游泳,憋气能力也很强。
他这一刻突然格外清醒。
可能是时间久了,自己的“斗争状态”有所松懈,有时候竟会忽略裴延依旧是那个强行控制一切的变态。
裴延愿意的时候可以对你很好;
一旦裴延不愿意了,就能压着你的脖子蛮不讲理地逼你求饶。
周达非挣脱不开,索性哗的从水下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裴延按着他的那只胳膊,猛的向下一拉。
裴延本就是蹲着的,池边又滑,他一个没稳住就被周达非拖下了水。
周达非终于借此在水下脱离了裴延的掌心。他们都沉在水里,水填满了他们四周的空间,在一定程度上隔绝了外界。
周达非怒目圆睁,裴延阴狠冷酷。四周的体感温度跟冰差不多,他们却两相对峙,谁也不想先上去。
裴延比周达非落水迟,眼下憋气并不费力。他向前一游,用力掐住了周达非的下巴。周达非也不再装了,痛快地给了裴延一拳,死命把他的肩膀往下压。
两人都没脱外衣,行动迟缓笨重。他们在水下近身肉搏,而周达非愈发狰狞的面容说明他已经憋到了极限。
片刻后,周达非狠命拿胳膊硬夹住裴延,愣把他跟自己一起踉跄着拽出了水面。
在水下呆了一会儿后,忽然出来反而觉得更冷。
周达非大口的呼着气,被冻得发抖也不求饶,“你到底发什么神经病!”
裴延也不比周达非好多少,甚至更疯狂。他本就是被拽出来的,刚出水面没一会儿就企图再把周达非压进水里,只是他身上裹着浸满了水的厚衣服,行动难以灵活。
“我再问你一遍,”裴延的嗓音很沙哑,不知是不是连着两天没睡的缘故,“你到底是喜欢,”
“我喜欢奥涅金,也喜欢普希金。”周达非直接打断,“你对他有意见你自己下去找他!”
“别特么折腾我!”
裴延像是气到了一个极限,竟笑了,“普希金?”
“周达非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傻不傻的不一定,”周达非在水下叉着腰,对着裴延就骂,“你脑子有病是肯定的。”
“全国哪个精神病院最好?建议你赶紧托人挂个号,再不治估计就彻底没救了。”
闫尤被赶到前栋后始终惴惴不安。他换了身居家服,左想右想还是坐不住,没到开饭时间就来了后栋。
刚进客厅他就感到一股冷风,通往屋后的玻璃门竟是大开的。
闫尤没去过屋后,十分好奇。他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却见周达非和裴延正一身湿漉漉的站在水里对骂。
“......”
“你,你们...”闫尤大着胆子往平台走了几步,停留在泳池五米开外的地方。
周达非听见声音,皱着眉头往岸上看了眼。裴延身体和精神都在崩溃的极限,连个眼神都不耐烦给。
闫尤觉得自己可能踏进了个“死亡之域”。
他声音发着抖,瞅着比水下那两人还冷,“这是...冬,冬,冬泳呢?”
“.........”
第78章 有问题
周达非拖着浸满了水的厚衣服从泳池里爬出来,一路滴着水上了三楼,连行李都没拿。
裴延也爬了上来,浑身的气氛比周达非还要沉上几分。
闫尤心惊胆战地站在泳池边,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给人一种在跃跃欲试和遁地逃跑间反复横跳的感觉。
“干嘛?”裴延不知是气得困得还是冻得,头疼得要死。
“要不要让厨房熬点...姜汤之类的。”闫尤抿了抿嘴,边说边往旁边躲,“我爸爸也冬泳。”
“………”
“不过他一般会换上泳衣再下水。”闫尤说。
“………”
周达非回到房间,把黏在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从头到脚洗了个热水澡。
浴室里热汽朦胧,周达非越洗越迷惑。热水带走寒气的同时也驱散了盛怒下的不清醒,直觉和理智都告诉周达非肯定出事儿了。
洗完澡出来,周达非把头发擦到半干,找了身干净衣服换上,像往常一样往懒人沙发上一靠。
书架上原本被收在里侧的盒子,如今大剌剌地摆在外面。
原来如此。
那个盒子里就装了一样东西,于是周达非明白了。他心里生出一股意料之中的反感,和几分异样的情绪。
他起身打开盒子,确认里面的票完好无损,便又放了回去。
门被敲响了。
周达非嗯了一声,只见闫尤左手推开门,伸进来一个小脑袋,眨眨眼睛,“表哥喊你下去吃饭。”
“.........”
“我不饿。”
闫尤右手又托出一个热气腾腾的碗,“厨房还煮了姜汤。”
“………”
那碗看着怪沉的,闫尤一只手拿着,摇摇欲坠。
周达非接过姜汤往桌上一放,没有要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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