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还特么入围了。
裴延比任何人都更关注周达非,自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在过去的将近一年时间里,周达非终于回归了他自己原本想走的那条艰难困苦的道路。
他没有乘着《柠檬凉》的东风赚烂钱,更不可能用裴延的名号招摇撞骗。他没有向燕名扬、谭总甚至他自己的父亲开口;他有妥协、有低头,可他的的确确是靠着自己向电影之路靠近。
他克服了许多的困难,拍了一个自己的短片。
周达非如今的境遇,全然不比当年刚毕业的裴延好。可他的选择依旧是义无反顾的。
周达非坚决的选择像一记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耳光,让裴延过往的一切说教和开脱都显得苍白、无力、可笑以及只有裴延自己知道的:自欺欺人。
这天,杨天没打招呼就来了裴延家。
“哟,”杨天上上下下转悠了一圈,最后在影音室的地上找到了裴延,“看电影呐。”
裴延看电影不太认真,估计就是放着当背景音。他皱了下眉,像是嫌杨天吵,“你今天又干嘛?我家可没饭让你蹭。”
“来找你啊。”杨天也坐到了地上,“我说你不会真打算躺平了吧。”
“先不说功成名就是不是就可以不奋斗了,您都还没拿大满贯呢就搁这儿躲清闲了!?”
“.........”
裴延的得奖运一直不错,光金翎奖就拿了两次。
然而他离大满贯独差一座银云奖。
银云奖专业性强,不受资本和舆论的裹挟。比起其他几个同类型的奖项,它更受电影爱好者的推崇,尤其在业内含金量很高。
银云奖三年举办一次,裴延也曾入围。当时他还年轻,输给了巅峰时期的夏儒森。
就事论事,夏儒森当年的获奖作品《流苏》的确是名副其实的优秀,剧本本身就是十年磨一剑的产物,三个主演刘珩、沈醉、丁寅各有各的出彩,裴延会输并不冤枉。
裴延为此膈应过一段时间。再加上夏儒森对他总是不阴不阳的,裴延跟夏儒森这梁子也算是就此结下。
但裴延也不至于为此就硬要扳回一城。
如今的裴延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寻求他人的认可,所谓的大满贯听起来十分幼稚。
“我也不是故意不工作,”裴延说,“只是我现在有点...迷茫。”
“我对大满贯没兴趣,也没什么想拍的电影。”
“那...”杨天是裴延的朋友,知道裴延对周达非做过的事,也知道他对周达非的感情,因而对周达非的离开心情复杂。
“你不拍电影也可以干点儿别的嘛。”
“最近有个电影节,想请咱俩去当评审。”
裴延眼皮都不眨一下,“不去。”
“那谁也参加了。”杨天咳了咳,“就那,”
“你说周达非是吧,”裴延倒是并不避讳,“我知道。”
“啊?”
杨天是从内部获知信息的。虽然他能获得的信息裴延也能获得,但裴延已经与世隔绝几个月。杨天颇为惊讶,“你都知道了啊。”
裴延随意嗯了声,“就算我不知道,也能猜到。”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不去参加才奇怪。”
裴延提起周达非的语气如此自然,让杨天倒是有几分不适应。
“那你还不去?”杨天不太能理解,“好歹能...再建立个联系啊。”
“我有周达非的微信,并且能看到朋友圈。”裴延面无表情道,“理论上并没有失去联系。”
杨天更惊讶了,“周达非没有把你拉黑?”
“让你失望了,没有。”裴延拿遥控器换了部电影,“虽然有可能他是忘记了。”
“.........”
杨天临走前,裴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喊住了杨天,“你可以去当那个电影节的评审,如果你想的话。”
“反正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也不会有什么工作找你。”
杨天欲言又止,看起来像是真的有几分心动,“坦白说,我是想去看看的。”
“多接触一些青年电影人,能帮的就帮帮,也能让自己心态年轻一点。”
“你真不考虑?”
“我没你那么善良。”裴延也不送客,“并且不需要刻意保持年轻。”
“.........”
裴延对当什么评审确实是没有兴趣的。可听说那个电影节的时候,他也有一瞬间的心动。
他很好奇周达非自己会拍出个什么东西。
但他不会去当评审,因为他知道周达非肯定不希望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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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DobbyIsFree
对于裴延来说,和过去告别可能需要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但对于周达非来说,仅仅是把银行卡里存的工资转进支付宝,再把卡剪了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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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消息就跟长了腿似的。
从裴延的别墅里搬出来,周达非当天就住进了跟之前差不多的一居室。他的行李不多,搬家也不麻烦,一个人麻利地搞定了。
没过几天,周达非就接到了燕名扬的电话。
燕名扬对周达非脱离裴延感到喜大普奔,并再次对他发出盛情邀请。
燕名扬还说其实周立群并没有那么古板。周达非在内心里发出了一万个滚的表情包,回给燕名扬五个字:谢谢,不用了。
住进新家后,周达非发挥特长,好好算了笔账。追逐梦想的前提是,他要能自己养活自己,并且是可持续地、自己养活自己。
他有一笔存款,主要组成部分是过去一年裴延给他发的工资。不算高薪,但从年头一直发到年尾,也有那么些钱。
这一年周达非始终被裴延带在身边,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钱都被他攒了起来。
最终的余额谈不上可观,可大小是笔存款,让周达非不至于饿着肚子流落街头。
这张卡原本就是为了收工资专门办的。钱转出来后,周达非觉得自己跟裴延的公司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经济往来,索性从楼下卖菜的婆婆那儿借了把大剪刀,一剪子下去了事。
剪完卡,周达非又“重操旧业”,给自己找了份当家教的活儿。赚得不是很多,但胜在自由度大,平时大部分时间都能自己支配。
毕竟家教只能算兼职,周达非大言不惭地认为自己的主业仍然是“导演”。
这段时间他开始为拍摄自己的短片做准备。他写过很多剧本和分镜,有长片有短片;也改过不少回,但真正拍出来要考虑的因素还是很多。
控制成本、联系场地、组合适的演员和班底...这些事周达非从前也做过。可那会儿他还是学生。
高中的时候妈妈给了他很多帮助,起码钱的事情不需要操心;大学里则是因为有一群可靠的伙伴,譬如赵无眠和林浅予。
这是周达非第一次完完全全自己做这些事,而且他要比之前更加专业。
裴延说得没错,导演的日常工作里有很多的部分是与艺术无关的,它们繁琐、世俗、没完没了。
周达非从来没有自己做过这些事。
周达非必须要学会自己做这些事。
有一天,周达非忽然发现春节档的电影票已经开始预售了。
《失温》海报上沈醉的侧影让他的指尖停顿了一秒。但旋即,有限的存款、尚无着落的工作以及未来数不尽需要花钱的地方让周达非径直划过它,最终只买了《春栖》的票。
《春栖》是夏儒森的电影。它是2D,票价不到《失温》的一半。
和去年一样,春节周达非是一个人过的。他不看春晚,也不怎么会做饭,除夕只随便下了袋速冻饺子就算完。
初一上午周达非出门去看《春栖》。排队检票的时候,他看见大屏幕上的排片,放眼望去从早到晚一大半都是《失温》。
“这票房怎么可能不高嘛。”周达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很为《春栖》感到不平。
《春栖》延续了夏儒森的一贯风格,是标准的作者电影。它各个方面都挑不出什么毛病,120分钟的时长里没有一秒让周达非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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