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看吗?”邢泱问。
邵峙行眯着眼睛笑,并不回答。很好看,年轻得过分,邵峙行心底泛软,手心发痒,想揉揉邢泱的脑袋。
服务员端着一盘烤串上桌,邢泱仰头灌一口可乐,看向窗外,下雨了。
雨势汹汹,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打在树叶和水泥地,骤然给城市蒙上一层灰色的纱帘。
邵峙行咬一口热烫的羊肉串,想起自己和邢泱的相遇也是在灰蒙蒙的雨天。
“我想起来有一次,我抓到一条鱼,雨天不好生火,我抱着鱼走了两个村庄。”邢泱说,“找到一个破庙,用树叶点着火,烤鱼吃。”
邵峙行迷惑地看向他:“你为什么……”在外面独自抓鱼烤鱼,明显不符合邢泱传言中的少爷身份。
“体验生活。”邢泱含糊地说。
邵峙行看出邢泱不讲真话,索性说点自己经历的事情:“我很多同学都转行了。”
“你指不做记者?”邢泱问。
“是的。”邵峙行说,“前两天我学长说他考上公务员了,问我什么时候考。”
邢泱扬起眉毛,说:“你可以回家考,听说天津滨海的公务员待遇特别好。”
“我不考。”邵峙行说,“没意思。”
“起码不会让你吃了上顿没下顿。”邢泱说。
“我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邵峙行说,“我总要留下点什么。”
“你没蹲够局子?”邢泱说,“哎对了,你在山东那两天,怎么在派出所过的?”
“躺着过,等人来捞我。”邵峙行说,“思考人生。”
“思考出来什么?”邢泱吸溜一口砂锅豆腐汤里的粉丝,“人间不值得你。”
“我不适合当记者。”邵峙行说。
两人的话重叠在一起,谁也没听清楚谁的。
邢泱抬高声音:“你不适合做记者?”他呛了一下,放下汤匙抹抹嘴巴,“开玩笑呢。”
“你是我见过的,最、最、最,为记者而生的人。”邢泱说。
邵峙行被邢泱专注的眼神盯得面颊热烫,他磕绊地说:“额、谢谢。”
第18章 下雨天
邢泱吃个八分饱,靠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喝可乐,看着窗外细密的雨丝,闲适地打个哈欠。
邵峙行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他舀一勺豆腐汤,慢悠悠地咀嚼。
餐桌上方昏暗的光柔和了邢泱侧脸的轮廓,搭配他毛绒绒的短发,显得十分的好亲近。邵峙行鬼使神差地开口:“你会不会突然想要……发展一段亲密关系?无论和谁。”
邢泱放下易拉罐,视线从窗外转移到对桌,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有想过。”邵峙行说,他说话的表情非常认真,“我想过我以后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伴侣,我的家庭,和一切我想拥有的东西。”
“然后呢?”邢泱问。
“然后……”邵峙行托着下巴,“我想不到什么,一片空白。”
邢泱说:“这很正常,你才二十五岁。”
“你呢?”邵峙行问,“你想过吗?”
“我想过。”邢泱说,他没有笑,嘴角平直,一双深绿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邵峙行,里面月牙般的碎光轻轻浮动,“我想要一个临海的大房子,一辆鲜红的跑车,和一条傻狗。”他低头转了下易拉罐,将“可口可乐”四个字转向自己,“后来我发现,我不喜欢潮湿的海风、开不惯跑车,懒得遛狗。”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比太阳和月亮的距离更夸张。”邢泱说。
“可是我想要信任、称赞和相互理解。”邵峙行说,“我想要能给我力量前行的东西。”
“比起爱情,我更喜欢友情。”邢泱说,“成本低,收益相同,超高性价比,几乎无损失。”他摊手,“除了继承远方亲戚的巨额遗产,我想不到比这个更划算的了。”
“收益相同?”邵峙行问。
“差不多,就是不能上床,哦对了,炮友可以。”邢泱说,“所以你想找个炮友?”
“……”邵峙行喝一勺汤,说,“你能不能稍微,理想主义一点。”
邢泱嗤笑两声,摆摆手:“OKOK,理想主义。”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我希望……邵峙行把他的工资卡给我。”
“信用卡给你,月底了,帮我还债。”邵峙行没好气地说。
雨越下越大,透过玻璃幕墙,几乎看不清来来去去的汽车,树叶被雨滴击打得啪啪作响。
两个人靠着椅子,相隔一张餐桌懒洋洋地看着对方。
邢泱说:“缺个沙发。”
“和电视。”邵峙行说,“我想看电影。”
“看什么?”邢泱问。
“《降临》。”邵峙行说,“你看过吗?”
“就那个半圆形飞船飘在城市上方,飞船里有巨型章鱼外星人的科幻片?”邢泱说,“看过,怎么突然想看这个?”
“因为像我的生活。”邵峙行说,“飘在城市上方,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说你是章鱼外星人?”邢泱说。
“我是飞船。”邵峙行说。他像承载高纬度外星人的弧形飞船,悬停于繁华城市上方,空有一腔理想主义,然而因为一些不可抗力而不能落地。
举目茫然,不知所措。
“你看过《忌日快乐》吗?”邢泱问。
邵峙行说:“有点印象,一个女孩不停地死去复活最终找到凶手的故事?”
“对,你把自己想象成主角,你知道谁想杀死你,但你杀不了他,因为他太强大了。”邢泱说,“你需要不停的复活,直到凶手放弃杀死你。”
“我好惨的样子。”邵峙行说。
“打工仔的日常,不是被傻逼领导找茬,就是被甲方爸爸摁在地上摩擦。”邢泱同情地说,“你只能选择脸着地还是背着地。”
“我累了怎么办。”邵峙行问。
邢泱往嘴里塞一口金针菇,口齿不清地回答:“考公务员。”
邵峙行违背人设地翻个白眼:“我有案底,考不了公务员。”
“卖红薯吧,我带头支持你的生意。”邢泱说,“冬天推个烤炉车,暖和又管饱。”反正闲着无聊,他随意地畅想未来,“到时候我天天帮你推广,整个娱乐圈都来吃你的烤红薯,谁买烤红薯你附赠一张签名照。绝对爆火,销量杠杠的。”
“你歇会儿吧,赚钱的点子一个接一个,你不是还在苦哈哈地做公关。”邵峙行说。
“所以我说,理想和现实背道而驰。”话题转回开头,邢泱说,“我小时候想当法官,后来想做律师,再后来,我现在做的事挺像律师的。”
“对,都没有良心。”邵峙行说。
邢泱笑眯眯地应下:“对吖。”尾音上扬,俏皮可爱,非常欠打。
邵峙行敲敲桌子:“没有可乐了,你喝什么?”
“都行。”邢泱站起身,“我上个厕所。”
邵峙行叫来服务员,加一壶酸梅汤和一盘花生米。
邢泱回来时,邵峙行用筷子一颗一颗夹花生米放进嘴巴咀嚼。
“这么老年人的行为。”邢泱取笑,“感觉你退休好几年。”
“你尝尝,挺香的。”邵峙行说。
“我想了一下你说的亲密关系。”邢泱夹起一颗花生米,“在这里,在北京,孤独是渗入骨子里的习惯。每个人都冰冷的情况下,拥抱怎么可能温暖。”
邵峙行的眼珠黝黑明亮,有一种不谙世事的执拗,他伸手握住邢泱的手腕,问道:“我是冰冷的吗?”
邢泱愣住,缓慢地眨眼:“啊?”
上一篇:野画家
下一篇:ABO:贺总的娇妻太甜太黏人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