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开科举是为了取士,他要是没本事考不上也就算了,偏偏他的才学是一等一的好,只要下场就没有考不上的,考上了不当官简直是在浪费名额。
咳咳,对不住,今年秋闱看多了县里落榜学子痛哭流涕的场面有感而发,不是对周勤兄的选择有意见。
以他家里对他科考的重视,那个“也不是特别不通情达理”可能不太准确,但凡家里有点通情达理也不会把同窗的信件都扣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不好评判。
周青松信里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嘴上说周勤不该在路上耽误那麽长时间,将人带回家後还是忙前忙後安置,忙活完了还不忘立刻给京城的共同好友写信汇报情况。
报——周勤进京啦——
没办法,他能让两个周勤在考前不用餐风露宿打工赚吃喝,但是中牟到京城还有半天的路程,考前一两天进京显然来不及,现在进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住处,还是得麻烦京城的同窗们看看哪儿还有空闲的客店到时候直接让他们过去。
他家只有他和他哥多俩人不显,其他同窗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大过年的都要团团圆圆外人不好上门打扰,就算他们不介意周勤也介意。
还是怪周勤,他路上不耽误那麽长时间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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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落人这种事情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周青松只认识一个周勤,现在家里有两个周勤,得把另一个周勤安排妥当再数落他熟悉的那个周勤。
他熟悉的那个周勤:站直挨数落。
不太熟悉的那个周勤有些拘谨,规规矩矩的和主人家见过礼,然後就跟着家中仆从去打扫好的院落里安置。
他原想和同名好友住在一处,奈何周家占地太广,住二十个人都能轻轻松松,他们只有两个人,一人住一个院完全住得下。
没想到他这兄弟还有这等富裕的朋友,既然如此又怎会沦落到没有盘缠赶路的地步?
另一边,久别重逢的两个人不知道隔壁院落的周勤在纠结什麽,几年没见现在见着都高兴的很,只顾得叙旧连行李都不管了。
好在家里还有靠谱的青柏大哥。
周青松已经弄明白周勤为什麽现在才到京城附近,不想再和他讨论游山玩水重要还是春闱重要,而是分享他当官这两年的见闻。
他在谷熟县当了两年官,谷熟的情况比登州好太多了,算不上风调雨顺但也没有天灾,没出过亮眼的官员但也都踏踏实实办事,平平庸庸毫不起眼,仿佛是给他这个上学时常年挂在中溜儿的学生量身定制的一样。
县城太平无事,也从没出现过盗贼劫匪,江湖人行侠仗义都不会关注这种不显眼的小县城,于是周青松经手的一直都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推搡间划破手指头就是他见识过的最严重的流血事件。
很好,很能锻炼人的耐心,所以他周青松现在是调解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好手,谁家因为田埂闹矛盾谁家因为胡同占空起冲突他都能解决。
管多了这种事情後听到同窗家里气氛不好下意识就想调节,他觉得不能怪他,任谁结结实实当了两年的“父母官”都忍不住那种下意识的反应。
嘴比脑子动得快,等他意识到同窗不是治下的父老乡亲时话已经说完了。
不要啊,他还没成亲,还没来得及当爹,怎麽看到同窗都有种看儿子的感觉,这正常吗?
反正周勤觉得不正常。
被当成儿子的周勤和同窗见面後越发觉得当官不是人干的,他们青松当年多利落一小夥儿,现在比他全家加起来都絮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家里有一百个逆反小孩儿的老父亲。
周青松笑的疲惫,百姓起冲突闹矛盾的时候可不就跟逆反的小孩儿似的,县衙其他官员看他擅长应付这种场面都忙不叠将类似的活儿教给他,他这个老父亲管的何止是一百个逆反的小孩儿,分明是一个县的逆反小孩儿。
既然同窗觉得当官不好,那他就来说说当官哪儿好,虽然他平时干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是鸡毛蒜皮的事情解决的多了也会有成就感。
他在谷熟县的时候出门都会有百姓给他塞土鸡蛋,某个路上盘缠花光了还得打工挣路费的家夥有过这种待遇吗?
不是说东西多少,重点是心意。
好官当起来劳心费力,但是当出门都有百姓笑呵呵朝他打招呼的时候那感觉别提了,他甚至飘到感觉自己有当青天的资质。
子安说的对,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番薯,父母官的感觉令人着迷,他希望能在基层待一辈子。
谷熟县待三年,别的县待三年,等他的见识足够多了还可以去边关偏僻之处再待几年。
他运气好才分到谷熟县这个鲜少见到天灾的地方,可大宋州县中隔三差五就有水旱蝗灾造访的地方才是大多数,像西北西南那些还经常有战乱侵扰,治理起来难度肯定谷熟县大的多。
难度越大越能证明地方官的能力,现在的周青松已经不是当年刚开始当官的那个周青松,既然当官那就当个好官,当然是哪儿需要他这种人才他就往哪儿去,这才是读书考科举的价值所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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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勤完全不敢插话,他怕不小心说错话让这家夥再拎着他说两个时辰。
像他们青松兄这样满腔热血当父母官的确很有成就感,只是他志不在此,比起辗转各地当父母官他更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办学教书。
天底下像他们青松兄这般赤子之心的官员太少了,一个人两个人行事端方只能惠及一方百姓,他想教书育人,能教出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都能算是为百姓谋福。
主要是他真的不擅长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
他连自己家的人际关系都处理不好,官场上的关系网比家族更可怕,他还没自大到觉得当了官就能万事不愁。
在官场上不知道什麽时候就会得罪人,自己开书院没那麽多事儿,就算有人看他不顺眼也没关系,他是山长他说了算。
旧友见面分外激动,俩人秉烛夜谈说了大半夜,周青松问出周勤对将来的打算後更不理解。
想开书院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春闱名次越好将来就越好招学生,不应该对春闱更加上心吗?
周勤叹了口气,“有没有可能,想在县乡办学有秋闱的名次就足够?”
大宋不只有繁华的京城,还有许多连诗书都不通的地方,京城州县这种繁华的地方有官学教化百姓,官学覆盖不到的地方才需要私家办学。
他又不是什麽当世大儒,不和官学抢生源。
周青松听的咂舌,“官学覆盖不到的地方,岂不是要跑到山沟沟里去?”
周勤笑笑,“山清水秀陶冶情操。”
周青松吸了口气,“山清水秀,换句话说就是穷山恶水,你成天游山玩水该不会就是在挑什麽地方最穷最恶吧?”
周勤摇头,“当然不是,要恰到好处的穷恰到好处的恶才行。”
他又不是圣人,太穷太恶太他也招架不来好吧。
周青松扯扯嘴角,“有区别吗?”
周勤一本正经,“区别很大。”
以他多年游山玩水的经验,越偏僻的地方越排外,他一个外人要在全然陌生的地方教书可能连书院都建不起来。
男丁是劳力,就算不受束修也没有那麽多人家会放任可以干活的男丁去念书。
但这不是百姓的错。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情况下强求他们知书达理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让当地百姓逆反。
他自认为没有让百姓都吃饱穿暖的本事,还是找个条件没那麽差的地方办学好。
周青松捶捶脑袋,靠在椅背上气若游丝,“所以你游山玩水就是在挑建书院的地方。”
周勤眉眼弯弯,一条一条的数他的要求,“要风景好,要有名气,要有足够多的人丁,还要是官学没有覆盖到的地方。”
周青松两眼无神,“你找到这种地方了吗?”
周勤遗憾的摇摇头,“太可惜了,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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