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老神在在,“命往利氏首领入京朝见。”
富弼掀起眼皮,“赐姓,赐官,安抚为上。”
王安石贴心的补充道,“和河湟一带归附的部落一样安置即可。”
官家点点头,转身又问道,“文相公有何高见?”
文彦博:……
他说话有人听吗?
既然没有人听,为什麽还要他说?
文相公面无表情,官家都点他了也不能不说话,只能木着脸站出来说前面几位说的对。
说他们不对也没用啊。
上一个建议把到手的地盘让回去的枢密副使已经在去岭南的路上,他再反对的话下一个被贬回老家的就是他。
写奏疏乞骸骨官家不批,非得让他被贬回家才行是吧?
文彦博心累不已,要不是他实在没到走不动路的年纪,非得请长假在家休养不可。
官家笑吟吟拿出舆图,“盐州西北至灵州仅三百里路,东西二百四十八里、南北二百七十里,州辖地区如此之大,似乎不适合划入定边军。”
府州军监,府比州高半级,州又比军、监高半级,定边军连个像样的县城都没有,要划入定边军也行,就是主城得换个地方。
盐州是汉时五原郡,地有原五所故号五原,就是出了吕布的那个五原郡。
往利氏带盐州来降,部衆肯定是直接安置在盐州境内,首领封为番部钤辖,其他官员还得朝廷指派。
足足一州的空闲职位,诸位有什麽看法?
没有记错的话,子安去西北两年多了吧?
两府重臣:……
您直接说要把把定边军和盐州圈在一起组成新的盐州然後让那小子当知州就是,何必如此九转十八弯的暗示?
先说好,盐州这种和硬抢来没区别的地方很难管理,往利氏不一定听话,盐州百姓也不一定接受官府管束,那地儿是西夏的産盐地,等西夏朝中稳定下来肯定要找事儿,管理难度和定边军截然不同。
苏子安是有本事,但是这次真的不一定行。
他们丑话说在前头,将来盐州出了乱子官家不许乱来。
第244章
*
皇帝在对外战事上态度强硬,满朝文武都知道他们劝了没用,不到要命的时候也不会再死命的劝。
没办法,皇帝真的能把他们贬到犄角旮旯里度过余生。
至于什麽时候才是要命的时候,目前还有待考论。
王韶在河湟降服一个又一个吐蕃部落,苏景殊在定边军的动静不比河湟小哪儿去,两边相辅相成同步进军,每当有朝臣想建议这边进度太快不稳当的时候那边就能搞出更大的动静。
两边一起弹劾官家不高兴,一次只弹劾一个显得他们好像支持另一个,两个都不弹劾又显得他们一点意见都没有。
朝臣们不敢直接去骚扰皇帝,于是转变策略骚扰两府相公让他们帮忙转述。
两府的相公们:……
他们像傻子吗?
朝会上吵来吵去不耽误官家按他的想法来调整西北的对外政策,西北各州的官员在收复失地时也没拉胯,这几年的战事比前些年多,百姓身上的赋税却没有变多,甚至在灾年的时候还能分出部分钱粮来赈济百姓。
百姓能活下去就不会发生民变,民间没有民变就说明地方官治理有方,边地的地方官治理有方自然而然能吸引外族归附,外族归附时带着人口地盘也不稀奇。
天时地利人和俱在,多好的收复失地的时机,这时候依旧反对收复失地的大臣究竟是何居心?
收复失地又不是开疆拓土,开疆拓土需要找好理由才能行动,收复失地还需要找理由?那不是有能力了立刻就能办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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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自认为是个一碗水端平的好官家,定边军把盐州圈进来顺势升为盐州,河湟那边也不能苛待,于是刚改名没多久的镇洮军也顺势升为熙州。
盐州知州苏景殊,熙州知州王韶。
满朝文武都觉得哪儿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宦官带着诏令离开京城。
最新投降的番邦首领要进京接受封赏,边州官员也要趁此机会稳定局面,每次收复失地伴随而来的都是海量的工作。
功劳和工作量呈正相关,边地官员全都痛并快乐着。
定边军刚成立不到一年,下辖两城两寨五堡,各堡寨之间联系不大,就是单纯分散在边地关隘的军事堡寨。
说有联系吧,也没啥联系,说没联系吧,也不是全然没有联系。
苏景殊原本打算全力发展定边城,等定边城发展到一定规模就申请升级为定边县。
有个县城撑着,慢慢的就能将境内其他一城两寨五堡也发展起来。
现在有个现成的州城,之前的计划就要改一改。
虽然定边军和盐州之间隔着座白于山,但是问题不大,从今往後山南山北都归他们,还省得纠结敌人埋伏在山里该怎麽防备。
盐州离灵州直线距离只有三百里,将这块地方彻底掌控在手中比拿下银州还有用。
西夏李继迁攻占灵州後将灵州改为西平府并设为首都,之後李德明迁都兴州改名兴庆府,西平府降为陪都,但地位依旧很高,和兴庆府并称为两京。
西平府到兴庆府只有短短不到两百里路,大宋若是能彻底掌控盐州,西平府还守得住吗?
梁氏的处境越发艰难,若这时小皇帝要亲政,梁太後和梁乙埋拦得住小皇帝吗?别的党项贵族会浑水摸鱼还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火上浇油?
苏景殊不确定党项贵族会添乱还是齐心合力,他只知道他和沿边其他各州的官员都会给越发混乱的西夏朝堂添柴火。
闹吧闹吧,等境内百姓全跑光了就知道消停了。
诏令抵达定边城第二天,往利氏的首领便带着十几个亲信跟随押伴使进京面圣。
新上任的苏知州也没闲着,使节团刚走他就带人出发前往盐州城一探究竟。
往利氏的族地不在盐州,他们能打下盐州一是人多势衆打盐州个措手不及,二是上一任盐州刺史是他们自己人他们知道该从哪儿打。
往利步跋说盐州穷,往利氏的首领也说盐州穷,一个有盐井盐池还有特産美食的地方再穷又能穷成什麽样?
苏景殊去过的地方不少,也知道官员不干人事治下百姓能凄惨成什麽样。
他刚到定边城的时候定边城还是一片废墟,周边的堡寨除了驻军就是士兵家眷,逢年过节才能见着个挑着扁担的货郎,连将士带家眷都只能维持温饱水平。
不过这还算是好的,至少从上到下都穷,没有蛀虫在百姓吃糠咽菜的时候吃的满嘴油。
早几年的登州才是真的穷。
话说话来,盐州的情况和当年的登州还真有点像。
登州可以煮盐采矿,百姓因为官员不做人吃不起盐还买不起粮,空有大量资源最终却都进了贪官的腰包。
盐州的盐业资源比登州还丰富,可惜资源带来的财富也都进了上头大贵族的腰包,起早贪黑干活的百姓连勉强维持温饱都做不到。
盐州和定边军只隔了一座白于山,翻过山立刻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残破沧桑。
山南山北气候不一样,山南在建渠引水後能开垦出大片良田,种田种树种什麽都行,山北与山相连的却是大片的滩地草原。
越往北走植被越少,中原已经是春风拂面,西北还是满眼风沙。
盐州城说是州城,看上去却还不如西北边州的县城有人气儿。
不过想想党项大部分百姓都还是传统的游牧生活,城里没有人气儿也正常,但是连城墙都破败不堪好像几炮下去就能轰塌明显不正常。
城里百姓少可以说大部分百姓都循旧俗生活在部落里,游牧部落逐水草而居,人家本来就居无定所,城里没人不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
城墙破败就不一样了,这能证明盐州的官员连表面工作都不愿意做。
城墙破成这样,城里能好到哪儿去?
一行人翻身下马,城门守军早早收到消息只当什麽都看不到,任由这支和盐州格格不入的队伍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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