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麽下去总感觉回京後两个哥哥一个都见不着,老王应该不会那麽不讲情面吧?
但是想想老苏那不讲情面的骂法,老王不讲情面也说得过去。
唉,越想越觉得难办。
他本来还想着党争这玩意儿可能不会这时候就表现的那麽激烈,现在想想还是太天真了。
老王回京本身就是曾公亮曾相公忌惮韩相公势大才有的结果,枢密使陈升之也大力举荐,之後老王也投桃报李向官家举荐陈升之任宰相之职。
但是看三哥的说法,官家以王安石和陈升之二人总同主持变法之事,两个人的意见却达不成统一,如今陈大人已经开始托病闭门不出了。
只这点还没什麽,两个人共同办一件事达不成共识很正常,换成老王自己拿主意可能比两个人商量着效率还高,问题是老王新找的得力干将叫吕惠卿。
吕惠卿,这麽说吧,上辈子他对王安石变法的了解仅限于课本上“王安石变法”这个章节的时候都知道这是个声名狼藉的人。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麽声名狼藉,但是都声名狼藉了还管为什麽干什麽,知道他肯定不是个好人就够了。
变法功亏一篑,吕惠卿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具体负哪一部分责任,苏景殊也不知道。
看现在的情况,吕惠卿和他两个哥哥一样都是嘉佑二年的进士,他被老王调到身边之前任集贤殿校勘,负责编校集贤殿的书籍,二哥回京後干的也是编书整理史册的活儿,如果不是吕惠卿被老王调走,俩人应该还能在一个衙门干活。
不过被调走也没什麽,被调去的地方有他们家三哥。
话说老王对这个吕惠卿还真是看重的不得了,“惠卿之贤,虽前世儒者,未易比也。学先王之道而能用者,独惠卿而已。”能让老王这麽评价,看来是个能人。
三哥说老王现在遇到什麽事情都会和吕惠卿商量,凡是涉及到变法的奏疏都出自吕惠卿的手笔,怎麽说呢,俩人商量出来的政策他哥都觉得不太行。
老王想要推行的政策基本上都是他在地方为官时试验过的,政策在他手里很有成效,所以他才想推行到全大宋去造福全大宋的百姓。
问题是,不是所有的地方官都和他一样负责啊。
苏景殊捶捶脑袋,老王在地方干了那麽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同样的政策不同的人去做会有截然不同的结果,现在那麽着急真的单纯为了做出成绩证明他走的是一条正确的路?
搞不明白。
苏景殊以为进入官场後脑袋瓜会好使一点,事实证明,年龄的增长并不会让他的脑袋瓜産生质的飞跃,小时候怎麽笨长大後依旧还是怎麽笨。
算了,问题交给太子殿下,反正他短时间内也回不了京城,京城的腥风血雨应该刮不到他身上。
小小苏打算眼不见心不烦,然而这不是眼不见就能不烦的事情,第二天,庞昱扔下府里的一大摊子过来蹭饭,透露出的消息让苏某人实在轻松不起来。
“我爹说了不用担心,就算连坐也连坐不到你身上。”庞昱面前放着一大碗鲅鱼饺子,还有各种登州特色美食,之前总是被这家夥写信诱惑,现在他人就在登州,之前信上提到过的全都要尝一遍,“反正你哥年轻,现在被贬出京也不是坏事,那句话怎麽说来着,‘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凡成大事者都要从基层做起,没准儿下次回来就直接进政事堂了。”
“太师、嗯、对我哥还挺有信心。”苏景殊嘴角微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麽好。
“真的,我爹说你哥是个有大出息的人。”庞昱咽下口中的饺子,煞有其事的说道,“王相公现在正得意,连韩相公等人都要暂避锋芒,他被王相公提拔上来还明目张胆的和王相公对着干,怎麽看都是个有大出息的人。”
苏景殊:……
谢谢夸奖。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他二哥才是在被贬的边缘大鹏展翅的那个,苏东坡贬到哪儿吃到哪儿的事迹那麽有名,还有那些“弟弟,菜菜,捞捞”的玩笑话广为流传,谁能想到先和老王刚的是他们家三哥。
是的,他二哥苏轼现在在史官当差,并不清楚新政推行下去到底是好是坏,偶尔出去串门也没多少人和他提这个话题。
推行新政的官员都忙的脚不沾地,俩哥哥在京城同住一个屋檐下都可能十天半个月碰不着一面,比他们俩以前在地方为官的时候唠嗑的时间还少。
这麽一想,三哥先被贬也说得过去。
天呐,明明还没人被贬,怎麽就开始头疼被贬之後的事情了?
万一小金大腿的“话疗”疗效非凡,官家老王和韩相公和解,後面那些被贬的戏份顺理成章就消失了。
完美。
“想多了,我爹说王相公现在已经斗急眼了。”庞昱有一句没一句的说道,“陈升之陈相公你知道吧,前些日子被王相公气的托病闭门不出,现在直接辞官回乡了。”
苏景殊挑了挑眉,“陈相公不是因为母丧才离开京城的吗?”
庞昱耸耸肩,“都差不多,反正现在陈相公不在京城了。”
官家正是用人的时候,如果不是主持新政的两位相公说不到一起去,就算陈相公母亲去世也还有夺情起复等着他,不会和现在这样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回老家。
要他说这和被逐出京城完全没有区别。
庞衙内离京之前被他爹抓着恶补了好几天的课,现在说起什麽都滔滔不绝,朝中的局面他不懂他爹还能不懂?
他爹肯定不会骗他,所以他爹说的都对。
且等着吧,官家和王相公现在好的能穿一条裤子,那些和王相公过不去的十有八九都得被贬。
苏景殊放下筷子,“衙内,你大老远跑来登州真的不是过来避难的吗?”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不说话没人把他当哑巴。
也就他脾气好,换个人听到这话都得想法子套他麻袋。
庞昱讪笑着低下头专心致志吃饭,假装刚才什麽都没说。
一顿饭吃的苏景殊心累不已,庞衙内万事不愁,吃饱之後眼巴巴的看着小夥伴想知道待会儿要干什麽。
他来登州是当官的,不能和在京城一样天天闲着没事儿干,闲职也是职,衙门里肯定能找出他能干的活儿。
苏景殊眯了眯眼睛,笑的格外不怀好意,“衙内昨天说来登州是给我撑腰的,对吧?”
庞昱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靠近,傻乎乎的点头,“当然,衙内我说话算话。”
苏景殊拍拍手,“很好,那就有劳衙内今天和我一起去趟盐场。”
白五爷有事回陷空岛要过俩月才能回来,他之前还在发愁只有老沈和衙门里的衙役打不过盐场的人怎麽办,现在庞衙内主动站出来说能给他撑腰,那就把家里带来的侍卫借他用用吧。
“盐场?去盐场干什麽?”庞昱看看外面的大太阳,早上就这麽热,鬼知道中午能热成什麽样子,“我没记错的话,通判不需要天天往外跑吧?”
他说的委婉,但是意思很明显,都当官了为什麽还要风吹日晒?待在衙门里不好吗?
“衙内初来乍到还不清楚,咱们登州不养闲人。”苏通判笑的灿烂,不等庞昱回答立刻让人备马准备出发,“你看我这肤色,像是天天闷在屋里不出去的人吗?”
去年登州这边申请停止榷盐制度,建议登州、莱州这边实行单独的政策来控制食盐买卖。
这事儿不太好办,登州、莱州的榷盐制度已经实行了几十年,之前亏的底裤都不剩都没能让朝廷重新考虑新政策,他和许知州手都快写断了才让京城准许暂时停止榷盐,如果新政策效果不好还要再恢复以前的旧政策。
好不容易朝廷准了停止榷盐,盐场那边又出了幺蛾子。
官家和老王的新政已经开始推行全大宋,青苗法争议多还在吵架,市易法仅限于商业发达的大城市和他们登州没有关系,但是不代表他们和新政毫无关系。
朝廷已经遣人视察诸路农田、水利、赋役,淮浙江湖六路也已经开始实行均输法,等过些日子推行方田均税法的诏书下来,那才是真的想睡个囫囵觉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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