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中,伴随这叮铃咚的清脆声音,一道身影从树冠的阴影中跃至地面,身姿轻盈,眉眼锋利,神态高傲,头发扎成小辫,搭在肩上翘起一角。
他站定时腰间银链仍旧叮当作响,笑说:“听说我死了?”
“蛊……蛊师。”
为首之人扬起刀,但眼珠子仍旧忍不住滴溜滴溜转,生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蛊虫钻进身体之中。
“你没死?”
有人忍不住问他。
“难道我现在是鬼?”风萧说,“收了你们的武器,我只杀那一个人。”
众人犹犹豫豫地放下武器。
没几个人想替庄严报仇,他们不想尝试蛊虫的滋味,更何况,比起庄严的死,蛊师没死才是最令人震惊的。
此时离江湖中风萧之死传得沸沸扬扬的日子约有两个半月,蛊师“死”在开春,却在春日将尽之时死而复生。
银钩赌坊的老板蓝胡子也被惊动,在数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阁下既然只杀一人,为何还不离开?”
蓝胡子问道。
风萧见他出来,笑了一下。
“听说赌坊消息传得快,我要你们替我传话。”少年神采飞扬,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牌。
“此为罗刹牌,倘若有人想要,价高者得。”
蓝胡子表情微变:“这……是真是假?”
风萧问:“你以为玉罗刹为什么要让我死?是我亲自从密室中拿到手的。”
罗刹教的教义,玉罗刹百年之后,得罗刹牌者为魔教之主。
玉罗刹被风萧拿走罗刹牌,难怪想让他死。
无论罗刹牌是真是假,仅这一枚罗刹牌,便足以让西域动乱。
众人心思浮动。
风萧丢下鱼钩,又道:“若是有人出了我满意的价,我会亲自去找他,将罗刹牌交给他。”
“倘若玉罗刹想赎回罗刹牌,给出让我高兴的条件,也不是不行。”
风萧慢条斯理地说,表情平淡,可他这番话无异于向玉罗刹宣战。
在场之人,全都表情深沉。
晏游使劲给玉罗刹挖坑,总之就是要让玉教主不高兴,搅乱别人的心池,让事情变得更乱更复杂。
这既是为了任务进度蹭蹭涨,也是为了满足他看乐子的小心愿。!
第212章 云淡风轻
银钩赌坊临近西北,罗刹教的探子比所有人快一步将风萧说的话递给玉罗刹。
玉罗刹麻了。
这两个半月来他一直在风萧死和没死之间反复横跳, 新的罗刹牌已经到手, 倘若风萧已死那便是皆大欢喜,偏偏他——
没有死!
玉罗刹几乎能够料到这消息传开后魔教内部和中原武林会有多么混乱,即便有些人知道自己不可能登上教主之位,却会想搅浑水以谋利。
玉罗刹心情的主旋律是不高兴,副旋律则是杀意。
新的罗刹牌已经制作完成,事到如今绝不可能承认风萧手中的罗刹牌是真货。
“教主,蛊师当真将罗刹牌拿走了吗?”
罗刹教左护法担心地发问。
他担心是不是风萧故意报复罗刹教,假称手中有罗刹牌,毕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谁都能可以说自己有罗刹牌。
玉罗刹能不知道蛊师真有还是假有吗?但他只是饶有兴致并且不屑一顾地一笑,说:“怎么可能?黄口小儿只敢在嘴上说点不好听的罢了。”
左护法沉默,当初教内上下被蛊师以蛊虫威胁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玉罗刹冷酷道:“此事我自有安排,传令下去,教内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若是生了妄念敢做小动作,刑房伺候。”
左护法看出他心情不悦,心中一凛,恭声应是。
当初玉天宝离教出走时无人去寻,皆因教中长老枯竹、寒梅和孤松听之任之的缘故,那时玉罗刹名义上在闭关,实际上人在中原。他们想着玉罗刹只有一个儿子,倘若玉天宝失踪横死,得到罗刹牌成为教主的可能性便更高了。
这其中亦有玉罗刹本人放任的原因在,借由玉天宝离教出走之事,他回到昆仑后便以此为借口解决了枯竹等人,而见识过三位长老之死的教徒不敢起异心,所以此次罗刹牌事件,蠢蠢欲动的多是教外之人。
江湖中无人不为蛊师所言而震惊,蛊师不仅没死,如今还公开拍卖罗刹牌,可谓胆大不已。
第一个出价的不知是谁,只出五十两,低得可怜。
能够左右第一任魔教之主人选的罗刹牌显然不会只值这么点钱,听起来像是在打玉罗刹的脸。
有了第一个便有了第一个,除了第一个出价之人身份不明,之后出现的几个都由银钩赌坊一一记录公示,既为银钩赌坊宣扬了名声,也满足了江湖中人看热闹的心愿。
没有多少人在意第一个的身份,对方可以是任何人,唯一重要的是罗刹牌最终会花落何处。
晏游倒是知道是哪位高人只肯出五十两要罗刹牌。
正是千面公子,王怜花是也。
他大概是看谁都不顺眼,出五十两不只是为了恶心玉罗刹,还有点鄙视风萧的意思在。
蛊师“死而复生”,从罗刹教得来的战利品只值五十两,分明是在明晃晃地嘲笑他。
晏游拿王怜花没办法,这货不适合当朋友,说敌人也有点过头,但让晏游无视他这番行动也是不可能的。
……
王怜花的消息网很广,自云梦仙子得知柴玉关的死讯之后便将剩下的势力交予他手中,他的“眼睛”无处不在。
听到风萧于银钩赌坊现身、并说出的“豪言”时,王怜花毫不意外,毕竟他一直认为风萧还活着。
如今令江湖中人惊诧不已的死而复生,于他而言是在预料之中,不曾有半分惊异。
所以王怜花在所有人都犹豫不决时相当地出价五十两,至于这么做的理由,和晏游猜想的差不多。
王怜花如今出门找石观音算账,但遍寻她不得,困惑烦恼不已,风萧的出现正好给了他一个足以打发时间的乐子。
隔壁城镇有人死于蛊师之手,王怜花听说这消息,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就地歇息起来。
三天之后,王怜花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风萧将他从桥头拉下水。
他知道风萧会来找他,过桥时正想着风萧会不会有可能突然冒出来,桥快走完,风萧没有现身。
即将下桥的瞬间,一只手从桥底下伸出,抓住王怜花的脚腕,狠狠向下一拖,往后一甩,自己潇洒地站上桥栏,居高临下地看河面溅起的水花。
王怜花泡在水里仰头看他,风萧的头发长长,小麻花辫垂在肩侧,衣裳依旧是十分显眼的苗服,银饰倒映着阳光与水面波纹,闪闪发光。
非常非常刺眼。
而风萧本人则面无表情,嘴角弧度平直,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四周因这起落水事件而骚乱纷纷,桥栏上的少年周身空出一大片空地。
王怜花垂眼,一边游水上岸,一边咬牙切齿地想怎么没人趁骚乱将风萧这个行走的首饰架子给抢了。
“你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的?”
王怜花换完衣裳,出门便见风萧坐在桌边吃果子,忍不住瞪他一眼。
风萧没看他:“见死不救的家伙说什么呢。”
王怜花呵呵一笑:“你这不是没死么?”
风萧问:“五十两是不是你出的?”
王怜花:“什么五十两?”
“别装傻,我知道是你。”
“你竟然也会在意这种事情?是我又如何?”
“……”
“?”
风萧平静地看他一眼:“你想要吗?”
“……什么?”
“罗刹牌。”
王怜花感到不对劲,风萧的反应明显不对头,这样的对话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怎么回事?脑子撞坏了?”
风萧的表情显出一种无所谓的意思,从露面之初,他的神色便显得很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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