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瞅着他没说话,心想晏游好歹说他是百鸟之王,总比司空摘星说他是只鸡好一些。
花满楼就在陆小凤之后到来,将两人的对他听得一清二楚,坐下时面上带笑,唇畔笑意盎然。
他们三人同游许久,花家写信让花满楼回家准备过年。
双目复明的第一个春节对花满楼来说意义重大,他们只在江南一带游玩,回花家倒也方便,花满楼想请他们两个一同回花家。
晏游和陆小凤都是无牵无挂的人,爽快地答应下来。
如果蔺尘星也在的话,花满楼还想邀请蔺尘星的。
只是蔺尘星如今正在姑苏拥翠山庄为李观鱼治病。
姑苏发生的事他们都有所耳闻,同处江南一带,消息传递得很快,不管是蔺尘星治病,还是休夜与无花交手,亦或是冷血在姑苏办案的事,他们后来都知道了。
陆小凤看着休夜出沙漠入中原,一路行来名声又臭又难听,曾以为休夜交了晏游这个朋友会有所转变,可到头来还是没有改变。
他心中唏嘘,休夜心思难测,但一心求死之意显而易见,如此行事,想必又要引人厌恶。
对于休夜非要为难七绝妙僧无花一事,陆小凤有几分好奇,只是到底不是休夜腹中蛔虫,自然不能猜到他所思所想。
“无花大师慈悲为怀,他若是盼着无花大师杀他,似乎盼错人了。”
陆小凤忍不住同晏游八卦,毕竟晏游与休夜可是曾在月下巷中相会的关系。
晏游笑眯眯地说:“这可说不准,无花大师慈悲为怀,指不定不忍心休夜在滚滚红尘中煎熬折磨,送他上西天呢。”
陆小凤瞪圆了眼睛看他,一脸吃惊。
花满楼也是一怔,晏游这话听起来有些无情,仿佛再说话本中的故事。
陆小凤:“这是玩笑?”
晏游:“不,真话。”
陆小凤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晏游哪里都好,就是十分爱玩,说出的话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轻飘飘的就说出口。
“你这么说我还当你恨他呢。”陆小凤道,“他这次一定又受了重伤,不过蔺大夫也在姑苏,倒不用太担心他。”
“他对你那么坏,你竟然还担心他?”晏游一脸稀奇,视线往陆小凤的脖子上飘,“我记得司空摘星说过,休夜曾拿剑抵着你的脖子。”
花满楼也跟着去瞧陆小凤的脖子。
陆小凤伸手摸脖子,那道伤连疤都没有留下,若是晏游不说,他甚至想不起来。
“那是小事。”陆小凤毫不在乎地说,“若是他要杀我,我连同你认识的机会都没有。话说回来,你俩关系这么好,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他?”
晏游看着他笑起来,陆小凤总是这样,管得多,好奇心重,真诚坦荡,很难让人讨厌。
“你觉得他是会让人担心的人么?”晏游笑着说,“与其无用的担心,还不如祝他心想事成呢。”
陆小凤和花满楼对视一眼,视线交错,都看出几分无奈。
三人挑了个日子回花家,天气阴沉,一路顶着寒风冷雨,谁也不觉得难受,反倒都兴致高昂。
晏游长得像个世家公子,双手修长无茧,气度不凡,陆小凤第一次见他时曾认为他是习惯被人伺候的人,但认识至今,看不出半分矜持,反倒事事亲为,十分接地气。
他干得事连陆小凤都不一定会干。
就如此刻,破庙外雨势渐大,天地一片昏暗,陆小凤和花满楼望着门口皱眉,下一秒,门口出现一道黑影。
正是明知下雨还要跑出去淋雨,不知去哪里闲逛,一身狼藉回来的晏游。
“玩得开心了?”
陆小凤没好气地问他。
花满楼默默地给面前的篝火添柴,又架起一根干净笔直的长棍——好让晏游晾衣裳。
晏游往前一走,露出身后湿透的青年。
青年衣衫尽湿,面容苍白,身量高挑,背后是翻滚的阴云,宛如一幅画。
陆小凤和花满楼面露疑惑。
那青年拱手行礼,笑意温和柔软:“在下原随云,外面雨势渐大,天色昏暗,寸步难行,还请两位准许在下在此避雨。”
晏游已脱了外裳自顾自地跑去晾衣,陆小凤见他湿淋淋得像个水鬼,嫌弃地挪开身子。
于是晏游有意无意甩他一身水。
陆小凤:……
花满楼听到原随云时已觉得熟悉,起身请对方坐下,与他那双黯淡的双眸对上,骤然间得出答案。
“阁下是无争山庄的原少庄主……?”
原随云微微一怔,随后含笑点头:“正是在下。”
随后的交谈中原随云得知花满楼的身份,几人也知道原随云的来意——他打算去姑苏求医。
蔺大夫在姑苏的事不是秘密。
花满楼如今已双目复明,自然想让原随云也重见光明,便细心地同他说蔺大夫的为人与习惯。
蔺大夫医者仁心,来者不拒,定然会愿意为原随云治眼的。
他二人轻声交谈,语调温和,陆小凤和晏游时不时地也插一嘴,篝火跳跃,橘光温暖,外界风雨凄凄,破庙中其乐融融,一派温暖。
晏游说的话不多,双手撑着膝盖笑吟吟地看原随云装。
蝙蝠公子发了疯似的想重见光明,一知道蔺尘星被请去拥翠山庄便立刻赶来,出现在这里也是有意为之。
江湖中有关蔺尘星的脾性的说法稀奇古怪,众说纷纭,原随云难以从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蔺大夫,便想从花满楼口中摸清蔺尘星的脾性,以求一切安稳顺遂。
晏游淋着雨出门也是因为看见原随云有点迷失方向的缘故,再怎么敏锐,在稀里哗啦的雨声中也难以分辨方向。
因为这家伙打着与仆人失散的名号,身边没一个能领路的人。
晏游带他进庙是为了凑热闹,人越多越好,游戏角色之间产生交集也算作任务进度之一。
可惜原随云做的都是无用功。
晏游起身给衣裳翻个面,又顺手把原随云的外裳翻面——看在原随云给他带来乐子的份上。
对晏游来说,知道原随云的底细的同时看他演戏,就是件十分有意思的事。
花满楼说得很认真,他知道眼盲之人的痛苦和渴望,更何况与原随云交谈下来,只觉得颇为投缘。
如同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待说到最后是由晏游替蔺大夫收尾时,原随云的眼睛十分精确地朝向晏游。
他双目失明,即使不看也无妨,可原随云不甘当个瞎子,凡事都要表现得如常人。
晏游坦荡荡地看他。
原随云察觉到迎面而来的坦然目光,笑道:“原来晏公子也懂杏林之术。”
晏游谦虚道:“略懂一二,还是蔺大夫叮嘱详细,安排仔细,我才能替他收尾。”
原随云笑了笑,没说话。
在江湖之中,说书人小晏先生的名号并不算小,甚至有名到令人觉得离谱。
毕竟此人不通武艺,只有一身说书写书的才艺,勉强能归于文人一类,可因为他交游的对象皆是名气不小的武林中人,在江湖中竟也能被人说得出名号。
甚至还能白白占了旁人的便宜——比起他的名字,“小晏先生”这一名号更加广为人知,可又不是人人都值得被称为先生的。
原随云是不愿称晏游为小晏先生的。
晏游也笑,贴心地给他竖FLAG:“小神医医者仁心,医术精湛,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的。”
原随云微微一笑,道:“承你吉言。”
他虽是这么说,心中却早已势在必得。
听花满楼所言,蔺尘星其实不难应付,原随云愿意配合治病,那蔺尘星更不会有不为他治眼的可能性。
若是有那么一丝不可能……原随云想法设法,都会让不可能变为一定。
【姓名:原随云】
【状态:〈势在必得〉】
四人在破庙中歇息一晚,第二日雨过天霁,难得出了太阳,四人离开破庙后不久,丢失原随云踪迹的仆人热泪盈眶地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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