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传统意义上的娇小或者丰满,那是一具修长的身躯。
“是男性?”
“不管怎么样……来了就不能放任不管。”
奥斯卡·王尔德心头闪过疑惑,克服内心的恐惧,慢慢靠近尸体所在的位置,没有学巴黎人的老板那样窥见不妙就望风而逃。
勇敢的爱尔兰人不会半途而废。
不到片刻,奥斯卡·王尔德就被映入眼帘的场景震撼住了。
冰冷,死寂。
这个万物凋零的冬季,他仿佛撞见了传说中的事物。
这具赤裸的身躯没有一丝衣物,被落下的雪掩盖,遍布的缝合线比想象中还多、比想象中要工整细腻,根本是一位缝合尸体的大师精心制造的杰作,第一眼足以刺激到每个人的眼球,惊悚至极!
即使是在冰天雪地中死去,尸体的皮肤也没有呈现出可怕的青色,而是一种冷冷的象牙色,上面没有斑点,皮肤细腻得像是东方的玉石。
完美得有一点不真实。
你见过看不到汗毛,看不到后天的色素沉积、导致不均匀的肤色吗?
你见过每根脚趾“正常”至极,没有歪斜,长短协调,双腿线条比艺术家手中完成的雕像还要脱离现实,骨肉均匀,不多一丝,也不少一丝,肌理内敛优雅,无限接近于人类想象之中的美感吗?
也许,上帝创造人类的时候有认真过一回。
自己要是画家该多好……
这样他就可以把自己看到的画下来!永远的保存!
奥斯卡·王尔德眼神痴了,被某种情绪牵扯着又向前走出一步。
离得更近了。
近到他可以看到男人被雪掩盖的黑发,发丝不是很长,比自己的头发还要短上一点,那张脸孔恍若池中睡莲,靠在积雪之上,准确来说不是欧洲人,而是在欧洲极其罕见、异域至极的东方人。
有人偏爱脸,有人偏爱身材,更有人的审美存在怪癖,独爱手指、皮肤之类的局部地方,但是对方满足了人类对美人的想象,从头到脚,从发丝到睫毛,无一处不完美,不存在死角!
如果这个世界最顶级的美色化了妆能打一百分,对方就是一百二十分,一切镜头前的美颜、滤镜、化妆品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真正的美人向来是天然的,眉眼如画,走出去就自带聚光灯。
这已然升华了现实……
次元壁裂开。
最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雪地里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奥斯卡·王尔德不经意间看见,不,是他的视线无法离开对方的脸,那一刻,他全身被定住了,多余的想法荡然无存。
那是怎样的目光。
灰暗的,绝望的,将要堕入地狱之人用残留的目光望向人间!
空洞?
麻木?
死气沉沉的皮囊被注入了一丝生机,直面绝望的感觉扑面而来!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冲击到了灵魂!
奥斯卡·王尔德直面了这份异世界降维级别的美貌,眼神僵直,舍不得眨眼,顷刻之间被摧毁了对现实中美人的认知。
活了十六年!
他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哪怕对方的皮肤是缝合的,脖颈有可怖的断痕,那也是无与伦比的美!
以往,奥斯卡·王尔德欣赏美,却绝不相信有谁能好看到让自己大脑空白、失去语言。他心痛,心如刀割,快要昏厥过去,居然有人把对方的皮肤缝成了碎尸级别的惨状,多么过分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啊!
就算是男人……长得如此好看,也应该被人好好的对待!
这是奥斯卡·王尔德深刻感悟到的新知识。
“你、你没事吧?我把衣服给你!”奥斯卡·王尔德急忙解开扣子,脱下自己的外套,在寒风中想要给对方的身体披上。
手指触及冰冷的身躯,皮肤却异常光滑,隐隐有蕴含在其中的柔韧肌肉,美丽与力量的结合,强烈的反差让他的牙齿打了个寒颤,随之,一种人类隐秘的想法油然而生,仿佛可以……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奥斯卡·王尔德及时止脑,关闭新世界大门的缝隙,殷切地问道:“你有力气走路吗?你的家人在哪里?我可以把你送进市中心的医院吗?”
各种不幸的联想浮现。
他已经脑补出了有英国贵族囚禁对方,残忍地撕裂皮肤,又缝合的场景,对方靠着假死逃过一劫,绝望痛苦,要是没有自己过来查探,下场恐怕会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彻底的成为一具尸体!
死人是没有法律和人权的保障,何况是这样前所未见的美人,奥斯卡·王尔德不愿意去想人性有多么卑劣。
那些贵族里总有几个是贪色的疯子。
他喜欢美女,尚且被惊艳,那些荤素不忌的家伙就不要提了。
“你不想说话吗?”
“我对你没有恶意,这里是都柏林,你已经脱离危险了。”
奥斯卡·王尔德的语气要多柔和有多柔和,连续换了几种语言试探,依旧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反应。
男人就像是活着的尸体,眼中的负面情绪没有半点消褪。
半晌。
对方缓缓地闭上眼睛。
是放弃生命、不愿意再挣扎的绝望吗?奥斯卡·王尔德观察对方的眼色,不忍对方挨冻,把心如死灰的反应当成默许,直接把人抱起来。平时不热衷于运动,爱文学写作,导致奥斯卡·王尔德的体力不是很好,不得不做好了半路上要喊一辆马车的准备。
他才发现对方和自己差不多高,骨架要单薄很多,体重有一点奇怪……居然这么轻吗……奥斯卡·王尔德的双手开始发抖了。
回去的路上,奥斯卡·王尔德咬牙透支体力,没有请马车,独自一人把背上的男人带去安全的地方。那里是他名义上的“堂哥”亨利·威尔逊在都柏林的单人公寓,许久没有住人,非常适合安顿一个陌生的外国人。
亨利·威尔逊比他大十多岁,是他父亲结婚前的私生子,成年后就去外地工作,偶尔才会回都柏林。
公寓的钥匙有两把,分别交给了邻居、他的父亲保管。
奥斯卡·王尔德以堂弟的身份,用花言巧语从邻居那里骗来了钥匙,在没有办法联系到亨利·威尔逊之前,邻居也无法拆穿自己的谎言。
他出去一趟,鬼鬼祟祟地溜进来,打开门,把人平放到沙发上。
室内的空气不太好,他勤快地去开窗通风,把防尘的东西拿走,用堂哥橱柜里的新床单去铺床。公寓里没有取暖的壁炉,比较简陋,他多拿出了一床被子,争取布置出一个好的环境给对方休息。
看着这个人一言不发,有了温暖休息所后,奥斯卡·王尔德如释重负。
“你先休息,想说话的时候再跟我说话。”
想到了什么,奥斯卡·王尔德跑去找出纸和笔,严谨对待。
“用文字也可以!”
此刻,奥斯卡·王尔德信心满满,只要能交流,自己就能弄清楚事情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真的不想交流。
……
醒来的是麻生秋也。
另一个世界被保罗·魏尔伦分尸杀死的港口黑手党首领。
与其说是被杀,不如说是自杀,麻生秋也失去活下去的念头,满腔的恨意冲着阿蒂尔·兰波而去,犹如地狱燃烧的火焰,无法被扑灭!
他要阿蒂尔·兰波内疚,要阿蒂尔·兰波再也无法跟保罗·魏尔伦在复合!
——我所爱之人不能再爱上其他人!
——我不会当忍让的玛蒂尔达,你们永远都别想开心地回法国!
当死亡到来,再浓烈的火焰也有熄灭的时候。
火焰化作灰烬,留下的就是根深蒂固的绝望与麻木,麻生秋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再次睁开眼,脖子被切断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即使过去有死后能回家的念头,但是,他已经没有那种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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