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考试结束前半小时响彻整幢教学楼的提示音,应帙可能要直接将整场选修课考试都睡过去。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揉了揉酸痛的额头,银色长发从指缝间穿过,留下细腻温凉的触感,应帙一愣,再抬头看向悬浮屏上姓名栏大大的应帙两个字,怒火涌上心头,气得他差点把课桌都给掀了。
半个小时的生死极速之后,第四门考试结束,应帙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全身散发着恐怖的低气压,同考场的同学都没敢上前来和他搭话。
与应帙无声的愤怒相反的是生存赛小组遗留下来的聊天群,此刻里面群情亢奋,周如翊掐准塔考试结束的时间点,在群里疯狂刷屏。
早在一周前军校就放了假,周如翊和楼星赫都已经在家里躺了好几天了,热情洋溢的大小姐不停在聊天群里放着照片,展示自己家里为了欢迎即将到来的朋友聚会做了哪些准备。
[在修剪花草树木了。]周如翊放出一段她家后花园的视频,一群工人正在操作着机械车上下作业,周如翊一边走一边拍,一分多钟的视频,都没看到花园的尽头哪里。
[耿哥说他要吃小龙虾,我让阿姨们去池塘里捕了。]周如翊又放出家里厨房照片,十几个阿姨正在接力搬运刚捞上来的小龙虾,还有一名身穿黑西装的管家正在旁边做记录。
[应主席,徊哥,你们有没有要点的菜?我让管家做准备。]
没一会,遂徊毫无存在感地在群里冒了一个泡:[开水白菜。]
应帙原本还在生气,在瞥到这条信息的那一秒,他倏然忍俊不禁地笑了声,脑海中浮现出遂徊唯唯诺诺的社恐样,心情出乎意料地愉悦起来。
他正准备点一些刺激性的菜刺激一下味觉敏感的野猴,眼角余光却倏然瞥到正前方站了一个人,他停下脚步,抬起头,和一米开外挡住他去路的人对上了视线。
女人浅紫色的裙摆轻柔地在风中摇曳,她手虚扶着头顶的编织帽,细碎的银色短发被帽檐挡住,等到微风拂去,她抬起眼,明亮的黑眸缓慢轻眨,对上应帙诧异的目光。
两人在人流之中安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先说话,一直到若干秒之后,衣着知性典雅的女人才微笑着开口,声色温柔:“你好同学,我是来接我儿子的,但不小心迷路了,请问向导宿舍三号楼怎么走?”
应帙:“……”
应帙将这名可疑的迷路女子从头扫视到脚,发现裙摆下方竟然还是一双米白色的尖头高跟鞋,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还是配合地没有揭穿:“阿姨好,三号楼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等到尽头左拐就是了。”
“好的。”女人仍旧是微笑,“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遂徊。”
“遂徊,”女人点了下头,摆摆手,“谢谢你遂徊,再见。”
应帙意思性地举了下手,默默站在原地,看着对方风姿绰约地转过身,右手里还拿着一只精致的小皮包,然后走出去没两步直接崴了脚。
“……”
应帙很无语地快步上前扶住她,看着女人做作地皱起眉,装模作样地垫起脚,一脸歉意地温言细语:“不好意思,扭到脚了,好疼……”
——有没有可能遂徊才是她亲生的,而我是抱养的?应帙深感他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
“麻烦你把我扶到路边长椅上好不好,遂徊?”女人小声问。
应帙沉默地扶着装瘸的女人缓缓走到路边,看她脱下高跟鞋慢慢地揉着脚踝。虽然她已经极力将自己扮成一名柔弱美丽的普通女人,但掌心的枪茧和手背上的刀割伤痕还是暴露了一些端倪。
观察着这些细节,应帙的视线不经意间上移,陡然和正在偷窥他面容的目光撞个正着,女人下意识地避开视线,又强装镇定地对视回来:“同学真是麻烦你了……”
“妈。”应帙实在忍不住了,“刀带露出来了。”
“……”女人低下头,发现因为坐下揉脚踝的动作令她裙摆上移,系在小腿上的匕首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刀鞘尖端,她连忙用裙摆盖住,轻咳一声,“我一个弱女子独自在外,确实需要武器防身。”
动作间,手持包不小心掉到地上,装在里面的一把袖珍手枪摔了出来,漆黑的枪身在阳光下散发着压迫性极强金属光泽。
“……这是手枪型打火机。”她狡辩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应帙:“你叫我妈?”
“不然呢?”应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燕煦沉默了两秒,试探着问:“小咩?”
“……”
燕煦一下子就站直了,哪还有半点淑女的样子:“你不是和遂徊灵魂互换了吗?你爸骗我?”
“我爸没跟你讲我们时不时还会换回去?”应帙很郁闷地蹲弯腰帮他妈妈收拾好手包,“而且非常巧,我和他还是在半个小时之前刚换回去的,四门期末考试三门都是他给我考的,而遂徊成绩超级差,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及格。”
“他是孤儿,又自小生活在贫困山区,没有接受良好教育的条件,成绩不好是正常的。”燕煦认真地说,“你别当人家面说这些,听起来优越感十足,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应帙隐约从对方口吻中觉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抬头狐疑地看向他妈。但应帙并没有直接问他怀疑的地方,而是拐弯抹角地提了一个别的话题,“你……今天搞这出是想做什么?”
“这不是许久未见我的宝贝儿子,又听你爸说你和一个哨兵走得亲近,你们身上还发生了灵魂互换的离奇事件,就想同你们开个玩笑……”燕煦笑意盈盈地靠近应帙,捏了下他的脸,“真的是你啊小咩?”
“不是我还能是谁?”应帙正要开口骂人,身后却倏然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站在他对面的燕煦眼瞳缓缓放大,目光越过他的脸,定定地望向了他的身后。
果不其然,下一秒应帙的手腕就被握住,他被力道带着退后半步,紧接着一道黑色身影就横在了他和燕煦之间。遂徊眉头紧皱,警惕地瞥了眼身侧这名胆敢捏应帙脸的陌生女人,又转头看向应帙。
“……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你半天了。”遂徊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开场白,接着又问,“她是谁?”
遂徊第一次见应识笺的时候非常社死,因为应帙的失误导致他开口就是一声爸,然后足足为此羞耻了一整周,赌咒发誓下次见应帙母亲的时候一定要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注定要失望了……
“你见过她的。”应帙暗示着说,“我给你看过她的照片。”
遂徊怀疑地看看应帙,又扭头看向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脸的燕煦,几秒钟的观察之后,绯红色从他的脸颊蔓延到耳根,又一路爬到脖颈,钻进衣领里,遂徊周身捉奸的气势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羞耻难耐,他僵硬着挪动双腿躲到应帙身后,支支吾吾地轻声唤道:“应帙妈妈好……”
第109章
在周如翊提出长假的邀约,并兴致勃勃的制定活动计划的时候,耿际舟就曾经放出豪言壮语,说通常这种提前几个月的约定大多都会被突发意外打断,他还举了例,譬如他突然精神域病症加重无法应约,再譬如遂徊期末不及格必须留校补考。
当然,现实并没有真顺着他的乌鸦嘴逐字逐句的发展,但情况又十分的微妙巧合——
期末成绩单科不及格的人变成了耿际舟,而遂徊在考试结束的第二天躺床上发了高烧。
这两件事无论单拎哪一件出来都能让应帙十分费解,更何况它们还是同时发生的,简直让人怀疑明天太阳要从西边升起。
“16分?”应帙身为学生会长通过一些心照不宣地特权提前得知了成绩,当然,他最初行事特权的目的是想看遂徊到底为他谋得了一个怎样惨烈的分数,却没想到先一步知晓的大新闻是耿际舟文化课考试只得了1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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