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骐现在对这村里的都迁怒,冷笑道:“看什么?又想看出个坟头来啊?人家发善心,回头又给狗咬吕洞宾了,换我我也不管。走了!”
说完,连骐和他的律师、保镖等都上了车,小型巴士就这样连夜离开,比警车离开得都早。
而随着失踪孩子遗体一起出村的父母,带着自己的大儿子,还不知道他们即将迎来一个更可怕的结局。
第65章 ——人是
熊乐晨和薛锐回家后没几天,儿童死亡案的对接人就来了电话。
“唉,出结果了,熊老师说得准准的,分毫不差。”
对接人在电话里叹气:“那家的老大,刚进去就撂了,就是他杀的。”
熊乐晨在这边开着功放,闻言连眼睛都不多转一下,淡定回道:“活埋?”
“啊?熊老师你知道啊?”对接人道,“你之前只和我说是他们家大儿子干的,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细节呢!”
熊乐晨道:“你现在也可以说,我也未必全看到了细节。”
“哎好吧,我就当给你补充一下吧。反正你都知道的,对你也没什么保密可言。”对接人道,“那家的情况是这样,白天的时候两个大人都去外面上工、不在家,只有三个放假的小孩在家。那个读初三的大儿子,早上带弟弟妹妹上山去玩。三个小孩爬到了背阳面的坡地后,老大就说要玩‘活埋游戏’……这是能玩的游戏吗!”
但凡换一个普通人来听,都会觉得这个游戏确实荒谬。
可无论是熊乐晨还是坐在旁边的薛锐,都表情丝毫未变。熊乐晨还道:“说是玩游戏?那一直把他们埋起来也没反抗吗?”
“这,熊老师去海边玩沙子的时候也可以自己试试哈,身体埋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想出也出不来了。”对接人回道,“据说那俩孩子被埋到一半的时候,喊着不想玩了,想出来。但是那老大还是发了狠,还把他们的嘴也塞进抹布,直接没顶了。埋完之后,这个老大也根本没确认弟弟妹妹什么时候死的。反正他就自己大致用叶子树枝之类的盖了一下,然后就下山回家了。”
这个过程,说起来似乎就是寥寥数语,波澜不惊的,但着实细思极恐。
在无人响应的山林之间,两个孩子被埋在土里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沙土盖顶,这是何等的绝望。尤其是下手的这个人,还是他们平日里最亲密无间的亲哥哥。他们无法理解哥哥的行为,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一切,在停止呼吸前的一刻,他们可能甚至无法理解自己马上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熊乐晨问:“后来呢?”
“后来,这个老大就在家里正常写作业,做饭、吃饭。他刚把弟弟妹妹谋害了,竟然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地学习吃饭!到底是太冷静,还是太恶毒?”对接人的言语中充满了厌恶,压抑着自己想骂人的冲动,“下午他妈妈回家的时候,他还在菜地里摘豆角,准备用来做晚饭的。他妈问他弟弟妹妹呢,他就说自己一直在摘豆角,没注意两人,可能跑出去玩了。他妈找了一圈没找着,就叫回了丈夫。夫妇俩在亲朋好友家里都转了一遍,确认孩子依旧不见踪影,便报了警。”
再往后,就是原本全村找连三哥的人们,又连夜转而到处找孩子去了。
熊乐晨又问:“他说了为什么要杀害弟弟妹妹吗?”
“说了,唉,理由非常荒谬。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的理由,反正他是这么说的,熊老师就听听算了。”对接人道,“他说,是因为觉得弟弟妹妹分走了父母的爱,也分走了家里的钱。他们家里的经济条件很不好,平时维持一家五口的温饱都捉襟见肘的,实在没有多余的花销了。
“而这个老大,马上要上完九年义务教育了。虽然他成绩还可以,但要上高中,就得出学费、食宿费。他的弟弟妹妹成绩都比他好,他怕自己就算考上了,家里也没钱供他上高中,甚至让他出去打工来供弟弟妹妹上学。他觉得只有一直把书读下去,才会有机会出人头地。所以想来想去,他决定让父母只专心养育他,他要把两个小的都杀了。”
说完这长长两段话后,对接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或许这个理由对他来说太不可理喻,也太过于沉重。他想骂人,但无论什么词语,在两条幼小性命的牺牲面前都还是不够分量。
熊乐晨此时道:“有些鸟类,从蛋里孵化出来后,会把同窝的其他没孵化的蛋推出去。独占资源,在大自然里是本能。”
“可人怎么能和动物一样?”对接人长叹一声,“这个哥哥,他又不是不学无术的小流氓,他是想要继续读书的好学生啊!都初中生了,他会不知道杀人犯法吗?他就是极度的自私,把自己的利益摆在亲生弟妹的性命面前,摆在父母的极度痛苦之前。现在,他确实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了,可他的父母还有可能会爱护他吗?”
连至亲弟妹都说杀就杀,甚至用极其残忍的手法作案的恶魔,会不会在未来某一天,为了某种利益又把亲生父母也杀掉?
别说外人,连父母自己都会怀疑。
熊乐晨回道:“未成年作案,惩罚比较轻吧。”
“他已经满十四了,要付刑事责任了。活埋至亲,情节很恶劣,要轻也不会轻到哪里去。”对接人顿了顿,又道,“当然,要是他父母提出了谅解书,那处罚会更轻一些。”
“他父母会谅解他吗?”
“谁知道呢?毕竟他目前还是那夫妇俩唯一的儿子。”对接人回道,“对了,他其实真的够蠢。他作案的手法一点不高明,即便熊老师不说,警察也很快就能侦破这个案子。他是最后一个见到弟弟妹妹的人,警察和家里人一问他,他就要不断撒谎,然后用新的谎来圆上一个谎。熊老师应该知道的,一个未成年自以为完美的谎言,其实在成年人眼里不堪一击。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还一度拿‘森林楼梯’的事来搪塞父母!他说弟弟妹妹在邻里间听说了树林里有个楼梯,爬上去就会不见,因此很想要去一探究竟。他阻止过,但是后来一没注意,弟妹就跑不见了。不过父母没信这些话,毕竟那个村里的人,都不怎么相信‘森林楼梯’的传说。”
熊乐晨道:“但‘森林楼梯’确实出现过。”
“我知道,我当然不会怀疑这点。”对接人道,“不过照这么说,‘森林楼梯’究竟是因为哪个失踪案出现的呢?”
这就是熊乐晨真不知道的了,于是他回道:“不知道。”
对接人又问:“对了,熊老师,你真的没感应到另一个失踪的男的怎么了吗?”
“没。”熊乐晨回道,“他失踪的时候,我们还没到村里。”
“唉,好吧……”
最后寒暄几句后,熊乐晨挂掉了电话。
他看向了坐在旁边但一直不说话的薛锐,薛锐道:“你想说什么?说吧。”
“没什么。就是在想他那句‘人怎么能和动物一样’。”熊乐晨道,“在我看来,人和动物,其实很多地方是极其相似的。我在网上看一些概念,也说人其实就是动物的一种。”
“我明白你的意思。即便我也是人,但看多了这么多世界的世间种种,人的行为举止,很多时候和群居中的野生动物在本质上也无甚区别。”薛锐回道,“对你来说,这点应该更加明显吧。”
熊乐晨点头,随后又道:“他说他无法理解那个大儿子的做法,可我觉得逻辑上没什么问题。这就是和雏鸟推蛋一样的思维,和那个大儿子本身学习成绩好不好、平时什么表现,没有太大关系。”
薛锐解释道:“他可能想说,这个大儿子既然了解法律和道德束缚,为什么不能好好遵守这种束缚。”
“我也理解这个世界的法律和道德束缚,但事实上,我遵不遵守和我了不了解没关系。”熊乐晨道,“人类总认为规矩说出来,所有人都要遵守。可事实上,就是有人会不遵守。‘知法犯法’,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我听说部分人类的生理反应,会使得他在违反约定俗成的时候,产生不适,所以他本身的意愿就是不去违反。但还有一部分人,不会因此产生不适,所以他们要考虑的只有做了之后获得的利益,是否抵得上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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