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钟言的种种反应也被飞练注意到了,但是他并没有干预。
他只是观察,顺其自然,并且随时随地准备成为钟言的左右手,仅此而已。他有了上一世的回忆,他是飞练,也是秦翎,他理解了秦翎最大的心愿,并不是永永久久地活下去,而是小言自由。所以他不要小言为自己守寡。
原本钟言是自由之身,但因为嫁给自己这么个病秧子才被困在秦家,不得不变成了大少奶奶。那个时代的女子哪有不苦的,哪怕钟言是男儿身,他穿上裙子就不得不“像个女人”。
所以如果师祖今天要杀鬼,飞练便帮他杀鬼,他要杀人,飞练便帮他灭世。无所谓了,反正都差不多。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余骨见大家都不说话,只好自己来问,“你都记起来了?到底是谁想要杀飞练?”
“记起来了。”钟言从没记得这样清楚过,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害怕雷声。因为自己在响魂大钟里听了四十九天的雷劫,震耳欲聋。
“那到底是什么人要追杀咱们?”白芷问。
钟言尽量忽视太阳穴的疼痛,目光看向王大涛。
王大涛正在调试能量测试仪。
所有人一起看向了王大涛。
王大涛这才抬头:“你们都看我干什么?怎么了?”
然而等待他的却不是一句回答,反而是钟言的扑杀。王大涛到底只是一个一级傀行者,当他遇到危险时巨大的鬼影已经窜出身体,以保护“宿主”安全为第一要务挡在了他和钟言当中。那鬼影就像一座不可撼动的黑色大山,足以撑起一栋摇摇欲坠的居民楼,也能够撑住巨石滚落的山洞。
但是它在钟言面前毫无威力,宛如一面空气墙。钟言轻轻松松地穿越了它,直达王大涛的面前,鬼手眼瞧着冲他的上身而来,足以一爪掏空他的胸腔。
王大涛却只能看着,因为钟言的速度太快了,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他的各方面素质都不能和半鬼抗衡。而唯一的优势,巨大鬼影,在钟言面前就像一块豆腐那么好切。短短的四分之一秒他想到了许多画面,那些和自己并肩作战的队友们还是一张张年轻面孔。
所以,是时候轮到自己了吧?自己可一直都是全队的希望,目标是成为唯一的那个活着拿退休金的人,这回完蛋。
然而那只手穿过了他,又没穿过。
那只手精准迅速地错身而过,和王大涛的身子打了个招呼似的,而后贴着他的肋下朝他身后而去。期间钟言还用另外一只手推了他一把,将他狠狠地推向了飞练那边。这阵由钟言化作的阴风仅仅是吹了他那么一下就过去了,等王大涛反应过来,他看到何问灵和的身体开始腾空。
“抓住她!快!”危机意识立马开始工作,王大涛虽然不是最厉害的,但是经验最为丰富的那个。在这种情况下谁不对劲就等于被盯上了,哪怕仅仅腾空不到几厘米。
就这几厘米的高度,何问灵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白芷迅速转身去抓,果然,这小妹妹是真debuff满身,每回都是拿她开刀。但就在王大涛喊出声的一刹那何问灵开始快速上升,短短一秒内升高了十几米。飞练的触手和柳条同时奔着何问灵而去,试图从左右两边攻破,将人解救下来。
可奇怪的是,何问灵的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她不像是被忽然间拎起来的,也不像是踩着什么会飞的鬼影。她就是莫名其妙地腾空了。
钟言面前,平子真没有完全躲开刚才的突袭,他的腹部已经被自己撕开了一个足以致命的裂口。但奇怪的是裂口里头没有人的脏器,血液、骨头、肌肉、脂肪……通通都没有。但他也不是纸人,要是纸人肯定能看出撕裂后的不规则痕迹,钟言不可能认不出来。
他的伤口是人类的,但身体不是。也不是纸身,而是一个状似真实的壳子。
就在钟言伤他的瞬间,平子真抬起了左手,利用虚空之力将何问灵“拎”了起来。他的这一举动也成功阻止了钟言的下一次袭击,同时暴露了自己不能近身肉搏的巨大缺陷。
“是你?”王大涛比任何人都惊讶,因为他和平子真认识的时间足够长,他加入傀行者的时候平子真就在守大门了!
守门人老平,他是傀行者的元老,也是唯一一位身怀六鬼且精神稳定的傀行者。他是每一位傀行者心里的定海神针,只要他不死,他们的宿舍楼就会一直安全下去。
平子真已经退到了林子的边缘,手指微微动一动仿佛就能将何问灵给捏死。
飞练刚有个要出手的趋势就被他发现了,他立马将大拇指往下按压。所有人心里一震……再抬头时,何问灵像个人偶,小臂已经呈现出反关节扭曲的形状。
“你们不想她活,就尽管来。”平子真胜券在握地笑着,同时他背后又出现了五个鬼影,虎视眈眈。
“别……别管我!”何问灵已经疼到极致,手臂马上就要被撕下来了。不单单是关节朝外掰,她的手臂还被人拧着内悬了半圈,等于又反关节又螺旋拧动,哪怕骨头不断,她的皮肤也濒临撕裂。她距离草地目测二十多米高,飞练和癸柳就算想要救她也需要时间。
“你们别管我了,杀了他啊!”但何问灵早就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决心,她就是队里的那个倒霉蛋嘛。但是这一路走来她也看到这些人是如何活下来的,幕后黑手苦苦相逼,只要走错半步就会全军覆没。她承认自己并不是大胆王,也不是身怀女主光环的那个人,她只是不希望为了救自己而害了大家。
白芷心急如焚:“平子真你放了她!换我!”
“我换你做什么?你可是当年的二少奶奶。我就是要看看当年那个小饿鬼……会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付出一条命!”平子真直视钟言。
果然,恨能令人意志坚决,他当年就恨不得杀死的饿鬼如今再看还是那么痛恨。原本还以为能让他死在第二世的磋磨和悲痛里,可关键时刻居然杀出一个光明道人,给他洗掉了记忆。而那时候自己还没恢复人形,不能直接对他动手,潘曲星又在关键时刻失手,被一枚卯子打成重伤。
但哪怕钟言通人性、懂人事,在平子真的眼里,他还是该死的鬼。
钟言伸手拦住了所有人,目光集中在平子真的伤口上。如果他是活人,现在必定已经被自己掏心而死。但显然他活着又没活,他的身子不完整。
“好久不见。”钟言从没想过还能和他见上面,“清远大师。”
清远?元墨和小翠相视一看,清远不是隐游寺里那个闭关的高僧吗?那个因为清游圆寂而伤心过度、自责不已的和尚?怎么会是他!
“你怎么想起我这张脸了?”不再披着平子真这层身份,清远的面孔像瞬间老去了几百岁,但实际上只是表情变了而引起的面相改变。
“我们曾经可见过不止一面,我怎么会忘掉?”钟言隐隐发狠,“只不过那时候,你没有这么苍老。”
飞练身上的铭文令他灼痛,要不是这附近有镇压他的东西他可以杀掉平子真。但令他想不通的是他以为平子真……不,不是,他的真实身份是清远。他为什么没被影响?
如果古墓里的法器能镇压自己和钟言,那也应该可以镇压清远,可是看情况来看清远并没有被镇压。他一开始的假象骗过了他们,他现在是一个完全可以使出六鬼之力的傀行者。而师祖不仅无法完全驾驭六鬼,连饿鬼道场都开不出来,自己也无法挣脱铭文。
古墓里头的那样法器……只专门镇压他们两个。
“想不到我连苍老的脸都被你认出了,你比你小时候聪明多了。”清远稍稍转动手指,像玩弄一只小白鼠一样扭曲着何问灵的手臂,“其实你大可不管这个姑娘,毕竟她和你没什么关系,她既不是秦家的人,也不是你的旧友。”
“放了她。”钟言在自己处于劣势的时候绝对不说狠话去激将,他没那么傻,“你拿捏人质,无非就是想要什么东西,你说吧。”
清远的表情却忽然凝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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