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秦翎也觉着他不大对劲。
“不可说,不可说,真好玩。不过我不玩了,我要炼丹去了。”光明道人抛下一句话之后就跑了,照直了往院外跑去,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秦烁一瞧,连忙追了出去:“高人,高人!”
他带着几个家丁离开了此地,柳筎倒是一动不动地留在了钟言面前。秦翎抓住机会立马作势说:“大家也看到了,这高人根本不是什么真正高人,只不过打着幌子而来,骗取钱财为真。他说你们少奶奶不是人,又说所有的人都不是人,可见他是疯了。”
这话不用大少爷亲自说,留下来的家丁们不止一个人被吓到。柳筎这会儿再添一把火,说:“你们二少爷是好心,但好心太过,便容易被人几句话蒙骗过去。方才那位道人还指着我说我不是人,又说你们各位都不是人,如此种种,岂非咱们秦家就没有活人了吗?”
“这……二少奶奶说得对。”
“他方才疯疯癫癫,一瞧便不是修行之人啊。”
“是了。”柳筎点了点头,“如今咱们秦家遭此祸事,外头传言纷纷,将秦宅形容得恐怖不堪,往后这些脏耳朵的话一律不许在里头说,秦家不能乱,人心不能乱,否则外头的人就会有可乘之机了。”
“是!”家丁们纷纷点头。
钟言赞许地瞧着柳筎,这才是真正的管家之才呢,大族世家的女儿教出来都有这个本事,只不过被太多的规矩压住,无法施展。就如同徐莲,若不是钱修德自寻死路,谁又能知道她的管账本事远远高于枕边人。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还闹了个鸡飞狗跳。等家丁们散去,钟言招手叫柳筎过来:“弟妹,你来。”
“我过来做什么?我还要回院去呢。秦烁吃了这么大的亏,回去肯定愤怒发泄,我还得看住他别发疯。”柳筎嘴上这样说,可还是走了过来,“有话快说。”
“没什么,就是怕方才那光明道人吓着你。”钟言攥了攥她的手,“我不怕跟你说,他确实有点本事,而且返老还童了。秦烁没被人坑骗,那道人就是厉害。”
“我知道,我一见着那道人就觉出来了,好在干娘已经挪移别处,否则真会被他看出什么。”柳筎将自己的手从钟言手里抽出来,“你有什么话赶紧说,我还要回去呢。”
钟言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拖延一会儿,不想她回院等着秦烁。秦烁是火一样的脾气,真是对应了他的名字,火气上头的时候估计就该动手了。
“你别动,我就看你今日穿得素,想给你个东西。”钟言没什么准备,唯独头上戴着一根碧玉发簪,立马摘下来插在了柳筎的如云发髻当中。
柳筎吓得一躲:“你干什么!”
“别动,妯娌之间不就该这样嘛,一人簪,两人戴,往后有好的再换着戴。”钟言摸了摸她的头发,自己可比她高不少呢,“好了,比我戴着好看。”
“谁稀罕你的簪子。”柳筎伸手摸了一摸,忽然脸红了,“我走了。”
“诶?你走这么快?”钟言还没说完柳筎已经转过身,很快就一溜烟儿没了踪影。钟言一头雾水,回头看向师兄,师兄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屋。
原本还以为光明道人是一道劫难,没想到他自己发疯跑掉了,现在院里的家丁都说二少爷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骗子来,听说还被秦守业一顿训斥。可钟言却不这样认定,总觉着光明道人还是会回来,他如果真是痴迷于丹药,就必定会回来抓自己。
等到傍晚,柳筎派贴身的丫鬟过来送补品,全是滋补之物,给刚生育完的女子用最好不过。可钟言吃不了,刚好师兄也虚弱,便让师兄替自己享用了。如今他们卡在进退两难的境地,杀秦逸的人不出现他们就只能这样干等。
院里那口井已经命童花用坚硬石板给封住了,还做了阵法,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有所感应。
傍晚之后,地上散了暑气,秦瑶的小轿才停到院门口,一进屋就急急忙忙地问:“二哥又来了?”
“来过,然后又走了。”秦翎放下茶杯,将小妹拉入怀中拥抱,实则留心观察,“这么闷热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半路上还遇见了三哥。原本要一起过来,可是他走到半路忽然浑身冷汗,呕吐不止,我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秦瑶也快急出冷汗,“咱们家里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都……”
钟言心里了然,小泠的身子让蛊虫吃过,这是受损。哪怕白仙救他一回也不能让他完全复原。“你别着急,夏日暑气大,小泠他又活蹦乱跳贪玩爱闹,保不齐被暑热侵体,八成是中暑。”
秦瑶点了点头:“这倒是,我看三哥的样子就像热得够呛。”
他是被烈日红里的蛊虫所伤,自然会热得够呛。钟言又看向秦翎,自来他和师兄就痛恨下蛊,只因为蛊虫不会雁过无痕,只要来过必定有痕迹。好比徐长韶,每月肺里头都有积水,需要做法,转为汗水排出,万不能少了这一步。小泠呢,体虚无力,总会觉着被火灼烧,每年夏天都不会好过,入伏之后对他来说就是折磨。
而秦翎呢,吸收了炙人的阳毒,已经无法去除。
“大哥大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何二哥要找一个……那种不堪的人来。”秦瑶忍不住发问。
“来,小瑶,你过来。”钟言坐着朝他招手。秦瑶迈着小碎步过来,他连忙说:“外头的事乱,你还小,不用事事操心。你只要操心自己的银杏果和斋菜点心吃完没有就好。”
“既然大嫂说到这个事,我其实也有一事要说。”秦瑶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来,“我想着,徐家公子专门给我送了两趟点心,我不能和他见面但礼数不能缺少,总不好白白吃了那些。所以书信一封以表谢意。里头只有谢意,没有其他,大嫂不信可以看。”
“我当然信你,你写封信也没错,我一定帮你送出去。”钟言感叹于秦瑶的胆量真的大了不少,虽然只是一封感谢的书信,但这已经掀翻了这十几年里十几位嬷嬷们对她的教诲,她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主意,自己的想法,甚至已经主动站在了嬷嬷们的另外一面。
虽说只是感谢,可未婚嫁的女子给外男写信,传出去就足够她“身败名裂”。
“你真是长大了。”钟言又喜又惊,“对了,我原想着天黑之后就去找你呢。我这儿有一对儿银镯子,虽然只是纯银可上头镶着珊瑚,很配你,打算送你呢。”
“大嫂别总是给我,大哥已经买给我够多了。”秦瑶嘴上一套,手上一套,伸出两条手臂来,“在哪儿呢?快给我戴上看看。”
“小丫头。”钟言捏了捏她的鼻尖,一想到这样率真可爱的秦瑶有事瞒着他们就心如刀割。一对儿银镯,钟言亲自给她戴上,戴得又慢又认真,是把她当作了亲小妹来疼。他都不敢想秦瑶出嫁那日,秦翎自不必说,一定万般不舍,自己何尝不是呢?
他们素日里疼在掌心上的丫头会被一顶红轿子抬走,就算是再精美奢华的轿子终究也是离开了秦家。她叫秦瑶,可出嫁之后就成了别家的人了,像柳筎,明明姓柳,可过门后她便是秦家的。她们的孩子也会抛弃她们的姓氏。
不知斗转星移之后可否有这样一日,女子出嫁后还可日日回归娘家,或者干脆和娘家人住在一起,而她们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和她们一个姓氏。
“真好看啊,果然长嫂的东西好看,大哥的眼光虽然挑剔可是过于硬朗。”镯子戴上了,秦瑶满心欢喜地拿给秦翎看。两只袖口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而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儿洁白的小臂。
小臂光滑如新,根本就没有抓痕。
只看一眼,钟言便彻底信了秦瑶有事瞒着他们。如果这会儿真看见抓痕了倒还好,细细问过之后便能知道怎么回事了。偏偏伤口复原,光洁如初,皮肉长成就算再快也不可能快成这样,显然是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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